44.我的两只手

我的两只手开始一场战斗。它们啪的一声合上我读过的那本书并将它推向一边，让它别碍手碍脚的。它们向我敬礼并任命我为裁判员。它们顿时就把指头互相交叠在一起，它们顿时就已经在桌子边上奔驰起来，分别按一只手或另一只手，时而向右时而向左。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既然它们是我的手，那么我就得当一个公正的法官，否则我自己就会背上一个错误的裁决的黑锅。可是我的工作不容易，黑暗中在掌心间使出种种花招，这些花招我决不可以不予以理会，所以我把下巴贴在桌子边上，这下什么也逃不脱我的眼睛啦。我一生都偏爱右手，可是对左手也并不怀有恶意。然而假如左手曾说过什么，我本来是会立刻停止这种滥用的，我本来就是个好说话的、正直的人嘛。可是它不吭声，从我身旁垂下去，当右手在街上挥舞我的帽子的时候，左手胆怯地探摸我的大腿。对于现在正在进行的战斗来说，这是一种蹩脚的准备动作。左手腕呀，长此下去你怎么对抗得了这只强有力的右手？你的少女似的手指头怎么顶得住另外五个指头的钳夹？我觉得这不再是一场战斗，而是左手的自然毁灭。它已经被逼入桌子的最远的左边角，而右手则像一个机器活塞在左手上有规则地上下摆动着。假如我在这一困境中不是产生了这个解救危难的想法：这是我自己的两只手，它们在这里进行战斗，我猛一拉就能把它们轻轻地互相拉开并从而结束战斗和困境——假如我没有产生这个想法，那么左手就会折断后被抛离桌子，然后右手也许在一阵胜利者的狂喜中就会像五头的冥府看门狗那样甚至扑向我的注意观战的脸。可是这两只手现在叠在一起，右手抚摩着左手的手背，而我这个不诚实的裁判员则对此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