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故主的驯服
卡塔库尔从阴影中出现，仿佛噩梦初醒，乔纳斯·恩格断掉的头颅在他的拳头下晃荡着。屠杀之神，战之化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野蛮残暴。
他轻蔑地冲琼斯低吼一声，琼斯吓得后退，尿了裤子。知道她将像执行委员会那样被撕成碎片，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膀胱了。但他却消失了，迅速而野蛮地闪过，咆哮着冲向卡洛亚。
琼斯止不住地发抖。
她原本以为梅西耶的安保强化人已经很可怕了，而这个生物完全就是另外一种存在。一看到他，她内心的本能就乱了套，理性的人类大脑顿时回到了原始的恐惧之中，回到她的猿猴祖先面对雷电暴力的惊惶里。
她止不住地发抖。她尝试着站起来，却摇晃着倒下。他庞大的身体、凶恶的野兽面孔以及浸满血的牙齿和爪子仍然冲击着她。
这就是卡洛亚创造的东西。这就是卡塔库尔。屠杀者。在所有被创造出来的怪物中，他最为独特。
这就是卡洛亚将军害怕的东西。
但卡塔库尔已经不见了。她听到他在远处沿着走廊狂奔，咆哮着寻找卡洛亚，而卡洛亚仍在嘲弄着这个怪物——他的声音充斥着愤怒和战斗的欲望，几近癫狂。
“你在哪儿？你这只土狗！露出你的肚皮来！”
让卡洛亚和他斗吧。这是他的创造物。让他去面对。
“来啊，血！我在驾驶台上！我就在这儿等你，你这只懦夫狗！”
别管了。她告诉自己。快跑。
但她又能跑去哪里呢？叛变的强化人也在赶往逃生吊舱。她对抗不了他们。那怎么办……？只能坐等坠毁了吗？她的目光落在了滑翔机上。她想到里面的场景，打了一个寒战。她已经意识到，它无论如何也不会起飞了。倾斜成这样，它根本无法起飞。
琼斯轻声咒骂着，拔出了手枪。我肯定是疯了。她笨拙地朝着门走去，沿着强化人前进的方向，钻进他在墙上掏出的洞口。
这是自杀。
然而她还是无法抵抗这个怪物的诱惑。她是为了看到这一切探寻的结局吗？为了看到创造者和被创造者之间的最终决斗？还是为了再看一眼这个生物，这个他们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摧毁的生物？她可能会死，但这个东西，这个怪物，一直是她追捕的目标。
所以，我还是要猎他。
她感到绝望，但还是摇晃着走在陡峭的甲板上，思索着安纳普尔纳号落水以后能漂多久。
正常情况下，安纳普尔纳号满是氦气，能够轻松地飘浮在空中，所以这艘大型飞艇应该有一些天然的浮力。然而，他们现在正在坠入海洋。一旦他们撞上海面，水就会从开放的发射甲板进入，涌进氦气泄漏的洞口。一旦这些空的氦气罐开始填入海水，距离整个飞艇被冰冷的盐水吞噬，又需要多久呢？
我应该试着找到逃生吊舱，也许还有一个留下。
但她仍在走廊中爬行前进着，爬向驾驶台。
现在大厅里空无一人。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船员都已经离开了。
卡洛亚依然通过扬声器咆哮着，引诱着卡塔库尔。
“你当时是个懦夫，你现在还是一个懦夫！你是你种族的侮辱！可悲！脆弱！你只不过是一团肉！只不过是猎物，你听到没有？你根本不算真正的卡塔库尔！我要掏出你的心脏喂老鼠！你听到没有？老鼠会吃掉你的心脏！比你强的人会吃掉你——！”
将军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警报器疯狂地鸣叫，通知空旷的舰艇撤离。
就这样了。她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赶紧走吧。
但她仍在向前走，拖着身子穿过倾斜的走廊。她追踪他太久了，太过深入地研究了他。卡塔库尔。她内心深处是渴望看到这个生物的，即使这意味着她的死亡。他有某种绝对的吸引力，某种她无法避开的东西……
琼斯到了驾驶台，喘着气。在观察窗外，冷冰冰的、月光照耀下的海浪从下降的飞艇底下迅速滑过，每一秒，海洋都变得更加巨大。她觉得自己仍有时间逃离，实际上是在自欺欺人。
卡洛亚和他创造的生物站在玻璃窗前，对峙着。卡洛亚的表情凝结成一个骷髅般的狞笑。他的战争怪物在他身旁徘徊着。恶魔，亦是饿虎。
但令琼斯惊讶的是，这个怪物没有进攻。他咆哮着，咬牙切齿地吐着血沫，但他没有扑上去。
强化人的低吼声充满警告意味，他的耳朵向后倾斜。他咆哮着，做着假动作，但卡洛亚没有畏缩。这位将军站在强化人面前，无论强化人怎么绕着他走动，他的脸都总是面向着他。
卡洛亚自己的牙齿也裸露着，露出疯狂的、死人般的笑。
“我给你起名叫血！”他挑衅道，“我称呼你为血！你从我的血中诞生！你从我的手中长大！”卡洛亚喊道，“你是我的！我的血！我的亲人！我的群队！我的！”
琼斯瞪大了眼睛，震惊于将军的话。
他的血？
卡塔库尔再次咆哮起来，但仍然没有攻击。巨大的爪子伸向将军，但没有抓住他。
“停！”卡洛亚的声音如同抽鞭，“血！停！”
令琼斯讶异的是，卡洛亚竟然伸出拳头，打在怪物的鼻子上。怪物咆哮了，但没有攻击他。相反，他试图后退。卡洛亚又打了他一下。
“停！”
怪物开始蹲下，缩作一团。卡洛亚向前迈了一步，此刻他已在这个生物的攻击范围里了。他的拳头再次打在怪物的鼻子上。
“看在命运女神的分儿上，你必须停下，否则我将把你扔回你来的那个坑里！我的血会服从！血会服从！”
卡洛亚在汗水中直视着这头巨大的怪物，毫不动摇。怪物低声咆哮着，锐利的牙齿暴露在外，耳朵向后倾斜。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扑向卡洛亚，撕烂他，但他没有进攻。
“我停下。”怪物咆哮着，“我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