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弑神者
图尔正蹲在机库的黑暗中休息。
让执行委员会身首分离只用了一小会儿。他们所有人都被绑在飞行座椅中，他们全都相信他们将要起飞。
他向滑翔机扑去时还在想，能否履行曾经对自己的承诺，或者他是否会再次被自己的亵渎神明震慑。他最早的记忆是向卡洛亚将军和梅西耶鞠躬。他的存在完全有赖于他们。
然而，他进入滑翔机时……他们全部抬头看着他，他却什么也没感觉到。没有不忠、没有恐惧，也没有羞愧的感觉。只是更多的人类要被屠杀罢了。易于捕捉、缓慢而柔弱的人类。有些人是粉红色的，像三文鱼；有些人是棕色的，像小鹿；有些人是黑色的，像山羊。但是所有人的内部都是柔软的，鲜红的。
图尔舔掉他爪子上的血，安纳普尔纳号上的疏散警报器仍在持续发声。
肢解他们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内疚。
我已经杀了我的神。我攀上了天空，我杀了我的神。
想到这个，他露出牙齿，想要感到愉悦，想要寻找他所期待的胜利感。
我是血。我是刀刃。我是食心者。我是卡塔库尔。我是屠杀者。我是图尔。
我是弑神者。
飞艇再次颤动，甲板再度倾斜，飞艇侧翻到一个新的惊人的角度。图尔很快就会死在寒冷的海洋里，但他却感到了平静。
我攀上天空，杀了我的神。
他在脑海中将他们一一划掉。财务的、贸易的、科学的、研发的、商品的、保护地的、联合部队的……他们所有人都疯狂地抓住自己的飞行座椅，但身首分离的那一刻，没人能逃离。他们是待宰的动物，是恐慌的肉，被绑在座椅上等待屠刀。没有一个人能反抗。他们总是依赖别人为他们进行杀戮，所以，他们中当然没有一个人能构成什么挑战。
他满心柔软地想起了泰坦。啊，起码他是能与他对抗的。
图尔拿起偷来的通信器，甩掉上面的血。泰坦接了起来。
“走吧。”图尔说，“去救我们的同胞。”
他用手捏碎了通信器。泰坦会让他的同胞安全的。他们太强壮了，太有韧性了，是生存的好手。也许他们会成立一个独立的哨所，自己占领格陵兰。图尔喜欢这个想法，祝他们好运。
机库外面的空气透过敞开的舱门猛烈地涌入，现在温度稍微升高了，但仍然严寒。很快他们就会撞上水面，这整艘巨大的飞艇都将毁灭。所有这些都是因为他。
图尔一丝内疚都没有。这些人曾向他的群队降下火焰，一次在加尔各答，一次在淹没之城。如果飞艇能因为他而毁灭，那就太好了。让他们承担整个执行委员会死亡的附带损害吧，他们活该。
他长长的舌头舔着嘴上的血，尝到了铁和生命的味道。他举起执行委员会联合部队指挥官的头骨。乔纳斯·恩格，一个他模糊记得的名字。这个粉色的人脸被冻僵了，是一副恐惧的面孔。图尔厌恶地看着他的表情。这可是联合部队指挥官啊。一个曾经指挥着所有士兵的人。
图尔盯着他死去的敌人。这个人可怜的恐惧表情让他感到不满，其他人也是。没有一位配得上他的对手，都只是软弱的肉囊，等着被扯开。易碎的脖颈等着被折断，圆圆的脑袋等着被砍下。
可悲。
图尔将恩格的头撞在舱壁上。砰。砰。
他们的心甚至不值得食用。这些人类不如垃圾。让大西洋的鱼吃这些受污的肉吧。没有任何一首战歌值得用来纪念这次胜利。
图尔闭上眼睛，感到很疲惫。疏散警报持续尖响，提醒船员，他们快没时间逃离即将坠毁的飞艇了。
现在我可以休息了。
警报声很响，图尔没有听见那个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机库。他先闻到了她的气味，没想到她已经离得这么近了。
他睁开眼睛，追踪这个威胁。他发现她挤着身子翻上了陡峭的、倾斜的甲板。他保持不动，融入了阴影，利用人类眼睛只对移动事物做出反应的办法，直视前方，追捕着自己的猎物。
那个女子甚至没有想到往四周看看。
图尔眯起眼睛。他的耳朵慢慢向后倾斜，看着她吃力地爬着。她要坐上滑翔机了。
有意思。
她爬了进去，显然拼命地想登上滑翔机。图尔满意地听着她的尖叫声。她从滑翔机里爬出来，惊慌失措，笨手笨脚。她摔倒在甲板上，滑下甲板，撞到了墙上，尖声哀叫着停了下来。
图尔对她与执行委员会的关系感到好奇。他已经屠杀了梅西耶的所有指挥官——他确认过了。她不是一名漏掉的执行委员会成员，只是她似乎认为自己属于他们。不过，从她制服上的等级标志可以看出，她的地位远低于那些人高高在上的地位。
她不是另一个要杀的神，只是众神的卑微仆人。
是杀，还是不杀？
突然，疏散警报声被扩音器里的嘈杂声淹没了。
“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刀刃！卡塔库尔！我知道你在这儿！”
图尔的毛竖了起来。那个声音。他梦魇中的声音。来自过去的声音。他曾经咬住那个人的头……
“你把我给漏了！”那个声音嘲笑道，“你听到了吗？”
群队的记忆。战争的记忆。
“我还在这儿呢！我还活着，你这个懦夫！”
卡洛亚。
卡洛亚将军。
卡洛亚父亲。
卡洛亚神。
突然，图尔的脉搏急速跳动起来。他有一股快要压不住的冲动，想要在地上打滚，请求原谅，露出肚皮，露出喉咙……图尔的嘴唇因愤怒而扭曲着。
老朋友。老主人。老敌人。
卡洛亚的声音在机库的甲板上回响着。“如果你想结束这一切，我就在驾驶台！我在这儿，我不害怕！来找我，狗脸！来面对我，你这个懦夫！”
愤怒的情绪充斥着图尔，他一下子就行动起来了。那个年轻女子惊恐地转身看着他从隐蔽处冲了出来，但对他来说，她算不了什么。执行委员会也算不上什么。是卡洛亚。一直以来都是卡洛亚。他才是图尔想要击败的神。
扩音器里，卡洛亚将军还在讥讽着。“我还在这儿呢，懦夫！”
图尔冲了出去，连跑带跳，沿着走廊狂奔，如离弦的箭飞向驾驶台，冲向他最早的敌人。
“来找我，血！是时候收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