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在去黑马克的路上，所有萦绕在他心头的对于她有多爱他、到底爱不爱他的怀疑都被静静地抛到脑后。他提前五分钟到了，看到她在等他。

“我没迟到，对吧？”他热切地问。

“没有，你没迟到……”她冲他一笑，两人便往前走。

“哎呀，”鲍勃说，“生日快乐，詹妮，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又笑了，但她的回答带来一丝凉意。

“我自己可不想有这么多今天。”她说。她流露出幻想破灭的神情，不太符合他所期待的找到爱情的人应该有的表现，他期待的或许应该是除了与爱人长相厮守，别无所求。

“为什么？”他感到有点委屈，问道。

“我应该说，差不多够了。”

还是令人沮丧。但他最好别管这些。他不想因为这个吵架。

“好吧，詹妮，自从跟我交往以来，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谢谢，”她一边回答，他们一边过了马路，“事实上，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他们在考文垂街中央躲避车流，让他的乐观心态得以暂时不去想这句话到底可能意味着什么。不过，鲍勃心里的确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曾经经受的所有折磨可能又要重新开始了。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们到了街的另一侧，他神采奕奕地问。

“呃——一半一半。”

“是什么？”

她顿了顿。

“呃，”詹妮说，“是关于我们的那个假期。”

他决定，这回不能失去理智。

“去不了了吗？”他装作漫不经心，但感到天旋地转。

“没有——不是去不了。等我们坐下来，我再告诉你。”

“我们去哪儿？”

“呃——我们去喝一杯吧。”

“好吧。但是我今晚想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我们待会儿再去。等坐下来，我再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们朝“环球”走去，里面几乎空无一人，他们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一个侍者端来了酒水。

“怎么了？”鲍勃问。

“其实也没怎么。我去不了整个假期，就这个。”

“哦——为什么？”

“就是去不了，亲爱的——就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别害怕告诉我，詹妮。”他不让自己丧失理智。

“我得出去——就这个。”

“跟谁？”他不让自己丧失理智。

“跟谁不重要。我得去个周末，就这个。”

他不让自己丧失理智。

“务必告诉我是跟谁，詹妮！”

“我看没必要吧……”

“务必告诉我是跟谁，詹妮！”

“好吧。如果你非得知道……”

“谁？”

“是个男的，就这个。”

他不让自己丧失理智。

“你答应跟他去过周末？”

“是的。”

“你们要去哪儿？”

“呃——好笑的是——我们要去布莱顿。不过，我之后再见你——过了周末。我会的，真的。”

鲍勃顿了顿：“詹妮？”

“嗯。”

“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去。”

“这跟爱没关系。”

“你爱我吗？”

“我说了我爱——不是吗？”

“可是你爱我吗？”

“是的。我爱。”

但鲍勃不接受“是的”这个回答：“哦，看在上帝的分上，如果你不爱，就说出来！”

“可是我爱。我说了，不是吗？”

“那么，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去。”

“这根本不是爱。只要我跟他去过周末，他会给我很多很多钱，我没法放弃——就这样。”

“他要给你多少钱？”

她顿了顿。这是关键时刻。他看出来她想去，看出来她知道他会提出自己付给她这笔钱，看出来她在心里打着算盘——算出一个合理的虚假数目。如果她的报价很低，他就自己出——如果她的报价太高，他也不会信。他终于看出来了，她不爱他，他失去了整个世界。

“二十英镑。”詹妮说。

这个评估很精明。换作是他自己，也会说这个数——有点超出他的预算，然而又算可信。

可她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她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摆在他前面？

“他是谁？”

“哦——我跟他认识很长时间了。”

“你们是在哪儿遇见的？”

“哦——可能就是在这儿吧。”

“你的意思是，是你勾引的他？”

“是的，如果你想这么说的话。”

一阵安静。

“事实上，”詹妮说，“他是个绅士。”

“‘绅士’——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呃——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一个名副其实的绅士。他人很好。”

“是吗？”

“是的。他在教我如何有教养地说话。”

太过了，他的怨恨迸发出来。

“可惜不太成功。”他说。

在这段关系中，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意思。一个绅士。他不是——他可能永远也当不了绅士。这是最不客气的伤害。如果有个绅士教他有教养地说话，他自己有什么不肯给？多少次，在他小小的优越感中，他盼着自己来教育詹妮。而现在来了个绅士，把他的活儿干了。

此外，还把詹妮也偷走了。他感到自己再也翻不了身了。这太不公平。他受到了蔑视。詹妮和她的“绅士”——“西区最漂亮的小姑娘”和她的绅士爱人——登上了更高的阶层——两个冰冷遥远的身影，抛弃了他——丢下他孤身一人，留在永远的落魄里。他早就知道，他得不到她。

“不用挖苦我，”詹妮说，“你自己也不怎么样。”

但她伤他至深。

“对，我也不怎么样。”他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