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病人之舞

谁知道这种事有没有可能呢?或许麻风病人并不跳舞,也可能是没有能力跳舞。另外,他们或许是跳的。一定有某个人知道。

在麻风病人的舞蹈中,麻风病人并不真实——他们并不真的患有麻风病。正相反,这些麻风病人健康、年富力强。他们是舞者,却伪装成麻风病人。我呢,我总是相信表象,所以我相信他们是真实的。

伪装的麻风病人的真实舞蹈在舞台上进行。那儿正值圣诞:音乐伴着鼻笛和鼓点的声音,节奏很快。身着中世纪服装的人们四处飘游,在场的人有肌肉暴起的乞丐、戴尖角帽和曳地面纱的窈窕少女、一位风度翩翩的王子、一个珠光宝气的吉卜赛人、一个睿智的小丑。你可能需要的一切。白日梦的配料。可以外卖的罗曼司。

接着,灯光暗下来,音乐慢下来,麻风病人进场了。共有五个。他们互相挽着彼此各色各样的身体上各色各样的部位,因为他们看不见。他们身上层层叠叠地裹着白布条——身上、手上、脑袋上。他们没有脸,只有这生硬的布条。

他们看起来像是从木乃伊恐怖片里走出来的。他们看起来像是会走动的床单。他们像是阵亡的尸体,像蚕茧。他们看起来像那些你一度十分了解的人,如今你忘却了他们的名字。他们像你洗完桑拿后在蒸汽笼罩的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你那暂时失去了名字的脸。他们看起来像患了失语症。他们看起来像绷带广告。他们看起来像捆绑照片。他们看起来极富色情意味。他们看起来像是遭到了遗忘。他们看似一场悲哀的早逝。

他们随着充满了铃声的音乐起舞。事实上,他们带着小铃铛,我记得似乎是小铁铃。那是为了警告别人:不要接近麻风病人。或者是不要接近这场舞蹈,舞蹈可能是危险的。

他们的舞蹈又是怎么回事?关于这个,我提供不了什么回答。只有一件事是确凿的,那不是踢踏舞;另外,那是没有脚尖旋转的动作。

那是一支祈愿之舞,一支麻痹之舞,一支无望的放弃之舞。一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继续跳下去的舞,固执之舞。一支笨拙的、碍手碍脚的舞。一支流体般优雅的舞。一支行动不自如的、由左脚带领的、无比精湛的舞。一支愤世嫉俗的厌恶之舞。一支崇拜之舞,既天真又快活。一支舞。

啊,麻风病人。如果你们正在舞着——即便是你们——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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