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惠才正在井边洗衣服,忽然听到有人叫“姐姐”。她转身一看,居然是弟弟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鲜活的大阉鸡,手一动,鸡就发出咯咯的叫声。弟弟来过年是件喜事,惠才高兴极了,她好几年没见过弟弟了。

星期日,惠才上街买了一斤猪肉。肉买回来,吕叫惠才一起去种马铃薯。惠才说:“才十几个马铃薯,用不着我去。土挖好,窝子打好,肥料放好,把马铃薯放进窝子里,盖上土就可以了。”

惠才的弟弟也说:“姐姐,你不用去,我和姐夫去就是。”吕就是不肯,非要惠才去不可。惠才虽觉奇怪,但也随他去了。十几个马铃薯,三个人一下就种好了。

回到家里,惠才洗好了一大堆衣服,接着去厨房做饭。正翻炒着肉片,吕进来了,他拿过她手里的锅铲,便去炒肉。惠才心里温暖了一下,想着到底是弟弟来了,他还知道帮忙做饭。

吕拿着锅铲大力翻炒,一下、两下、三下,声音越来越响。惠才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砰的一声!她吓了一大跳,伸头一看,吕用锅铲把锅打烂了!铁锅穿了一个碗口大的洞,一斤肉全部掉进灶里,顷刻就燃烧起来。空气中先是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肉香,后来又变成焦煳味。

吕知道自己闯了祸,马上溜走了。惠才气得想哭,可又不能哭,喉咙里就像堵了沙子般发痛。她不能让弟弟知道这事,弟弟才来,好歹让他过了年再走。于是,她用一口缺了边的旧锅炒好菜,叫大家吃饭。

吕从菜地里摘了白菜回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惠才强忍着眼泪,说:“锅子坏了,肉掉进灶里烧掉了,明天再去买吧。”

听了这话,弟弟赶紧安慰道:“斤把肉,烧掉算了,吃块肉也不会长块肉。”看着惠才躲闪的目光,他又说:“姐姐不要伤心了,明天我去买锅子和肉。”

吃完饭,惠才的弟弟带着三姐弟去外面玩。惠才怎么也忍不住了,便躲进被子里大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将枕头濡湿了一大片。

弟弟此时恰好进了屋。听到哭泣声,他立马走至床边,说:“姐姐,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不就是烧掉一斤肉、烂了一口锅吗?不值当把自己气成这样啊!”

“我头痛得厉害。”

“好像不是头痛,是姐夫有意打烂了锅子吧。是我来坏了,真是欺人太甚!”

看到吕也走进屋来,弟弟便起身关拢了门,说:“姐夫你坐。”

吕坐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

弟弟张口说:“大概是我来坏了,你有意见,就把锅子打烂了。我来看看我姐姐,住几天就会走的,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你这样欺侮我姐姐,要是她哪天被你气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从湖南赶过来,活活把你掐死,要你抵命!

“我姐姐哪里不好,你要这样对待她?她要上班,要管三个小孩,还要锄园、种菜、砍柴、洗衣、做饭……全家人的衣服鞋袜,也是她在打理。要你帮一下,你都不肯。

“一家人有事就该互相帮忙。夫妻一场,互相体贴是最起码的。那天,我看到姐姐要你帮忙拧床被子,求了你好久,你都不肯。”

吕说:“她被子洗得太勤。”

弟弟说:“这好办。一个月内,如果你认为只要洗一次被子,而姐姐洗了三次,那你就帮她拧一次,其余两次都不要管,这样总可以了吧!

“还有件事我也想不通。昨天来了客人,姐姐知道是你下乡时认识的老表,热情地留他们吃饭,给你挣面子。你好不容易盛一次饭,每个人都盛了,偏偏没替姐姐盛。你是不是也该照顾一下她的面子?姐姐一日三餐都替你盛好饭,你就不能做一次顺手人情?不知你平时有多不关心我姐姐!我过了年就回去,不会在这里待上好久,你只管放心。请你不要把气撒在我姐姐身上。”

吕没反驳。

大年初一中午,惠才带上三个孩子,一起踏着残留的雪,顶着冷冷的风,去看电影《黑三角》。

初一来看电影的人还真不多,空荡的影院里寒气逼人。多亏惠才想得周到,她怕冻着孩子们,带了一个小火炉,于是母子四人舒舒服服地看了一场电影。

出了电影院,惠才领着姐弟仨往家走,很远就望见弟弟站在那里等他们。吕该不是把弟弟赶出来了吧?她心里一惊。

弟弟看见惠才,立马迎了上来,小声说:“姐夫熏腊肉时,坐在灶前睡着了,结果着了火。隔壁邻居见我们厨房冒烟,进去一看,发现腊肉烧得噼噼啪啪,灶台旁边的板墙也烧了起来。幸亏火不大,几下就扑灭了。我和姐夫把板墙钉好了。腊肉没烧完,姐夫把烧焦的部分刮掉了。大过年的,你不要怪他,更不要讲他什么。”

弟弟住到大年初五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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