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青虫

菜粉蝶的一代幼虫,最初是包裹在帮助胚胎发育的小卵囊里,稳稳当当地依附在卷心菜底部的菜叶上。可是现在,从卵囊的托台到菜根,最下面的部分已经空空如也了;组成菜株底部的部分,只留下一些圆洞。建筑物的根基构造不见了,留下的只是幼虫生活过的痕迹。小菜青虫此时都搬到上层的叶片上了,从现在起,菜叶就成了它们的食物。它们浅橘色的身体上,立着一些稀疏的纤细白毛。小脑袋又黑又亮,看起来有股虎虎生威的感觉,未来贪吃鬼的样子,这时候已经开始暴露出来了。尽管它现在只有两毫米长。

这群虫子刚踏上卷心菜的绿色牧场,就开始制造使身体保持平稳的环境。它们这边几只,那边几只,相互之间都保持着很近的距离,自己吐着丝线,布下许多极短的绳索。丝制的绳索非常纤细,需要使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察看才能找到。过了不大会儿,小菜青虫就完成了一次蜕变,身体最外层发生了变化;浅橘色的表面,出现了许多黑色的斑点,夹杂在纤细白毛中间。蜕皮是件非常疲惫的工作,这时候,小虫需要安静地休息三四天。度过这几天后,饥饿感不能满足的进食时间来到了。随后的几个星期,卷心菜会被它摧残得千疮百孔。

多么好的胃口!好一副日夜不休工作的肠胃!这是一个吞吃食物的无底洞,尽管食物从中经过,会立刻转变为另一种物质。我挑选了一片最大的菜叶,喂给钟形笼里的那群虫子;过了两个小时,只剩下一根菜梗了;如果新鲜菜叶放进去慢了一点,虫子们就会继续啃菜梗吃了。照这样的速度,一片片地喂给它们,一百公斤的卷心菜,可能不够我一个星期用的。

在大量虫子的繁殖期内,这嗜吃如命的虫类就变成了一种灾难。它们不会给我们的菜园留下任何东西!在拉丁人伟大的博物学家波利纳时代,人们在要得到保护的卷心菜菜畦中间立一根木桩,顶端放置一个被太阳晒得特别白的马头骨,母马的头骨最好。制作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据说能把大部分摧残菜田的害虫引过去。

我不大相信这种防虫手段;现在谈论它,是因为要由这个事情说到我们现在使用的一种有效的方法,这种方法至少在我们那一带被人们使用着。波利纳说过的古代菜田保护器,经过不断的变化,被作为传统保留下来。人们目前用蛋壳替代马头骨,蛋壳插在小棍顶端,棍子插在菜田中间的位置。这样的设备确实比以前简单多了,但是产生的效果却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我觉得,头脑不清楚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能有点儿盲目相信的头脑,事情总是能够自圆其说。我问那些农民邻居,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说起蛋壳的用处,道理太简单了;闪闪发亮的蛋壳一闪,就把菜粉蝶引诱过来产卵了;小菜青虫在蛋壳上面,被太阳烤还不算完,这地方光秃秃的还没有吃的,最后就丢掉小命儿去见阎王了;能够闯过这关的没有多少。

我继续询问,请他们说说什么时候看到过白蛋壳上面有卵粒层,或者幼虫团。

“没看见过。”他们一致表示。

“没看见过怎么能这样说呢?”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只是照着做,不过问其他的事。”

只有这最后的一句回答,我是相信的,因为它已经使我确认,过去的马头骨已经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记忆里,这就像多少世纪以来在农村扎根的许多荒唐事一样,都是不可磨灭的。

说真的,我们只有一种保护菜田的手段:坚持看管菜田,不断观察菜叶,用手毁掉卵层,用脚踩烂幼虫。现在还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手段。当然,这样做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拥有一棵没受摧残的卷心菜,真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心血!但是,为了这靠近土地表面的低等植物,为了这衣服上布满孔洞、但却供我们食用的上等蔬菜,我们付出多大的心血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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