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果象

我们的一些机器零件，看上去非常奇怪。在静止的状态下，你根本想不明白它们的作用。但是当机器开始运行起来，这怪东西的齿轮咬合转动，联杆时而打开、时而关闭，我们就可以看清这设计得巧妙绝伦的组合结构，并且发现整个系统中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为了实现预定功能而被独具匠心地装在各自的位置上。所有象虫具备的，就是这样的体制。其中，坚果象的情况最符合。这里说的“坚果象”，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它是以开发橡栎子、榛子等这类坚果为工作的象虫。

在我生活的地方，最受人关注的象虫就是坚果象。这名字起得多好啊！多么能让人产生幻想啊！噢！可笑的虫子，嘴上还叼着怪烟斗！烟斗全身棕红色，像马鬃一样细，像笔一样直，向前长长地伸着。这个工具非常绊脚，坚果象只能伸直了携带，所以就像带着一根刹车用的尖头戳棍一样。一根长长的尖头桩，可笑的长鼻子，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看见，当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有人轻蔑地耸了耸肩膀。如果人生的一个目的就是用各种手段赚钱，哪怕是卑鄙恶劣的手段，那么这样的问题当然就变成笑料了。

还好有那么一些人认为，每一类事物的问题都是严肃的大事，绝不是微小到不值一提。他们知道，思想的面包是怎样用零星琐碎的小面球揉制而成的，而且和用粮食做成的面包一样，也是不可缺少的；他们明白，集耕耘者和提问者于一身的人们，是用不断积累的面包渣奉养着这个世界的。

让其他人把不耻下问当做可怜的行为吧，我们继续往下谈。就算你没有看见过坚果象的工作，也可以猜测到：它那奇怪的嘴里伸出一把长杆钻，它的作用和我们刺穿各种硬物的钻头相像；大颚就像一对钻尖，它们组成钻头尖端高硬度的齿甲；这种象虫的工作环境比菊花象的困难，它模仿菊花象，使用自己的钻头，挖掘安放卵粒时用的通道。

这种分析好像很有道理；但猜测总是缺乏真实性。只有亲眼看见了坚果象工作，我才能够完全了解这个秘密。

机会是有偶然性的；但只要你沉住气，锲而不舍地请求，它就会为你效力。十月的前半个月，我终于有机会看坚果象的工作状况了。但事情又让我非常惊讶，因为这一时令已经很晚了，一般情况下，所有技术性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寒冷的潮气到来之时，也是昆虫季节结束的时候。

太巧了，那天气候恶劣，刺骨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就像小刀一样割裂了人们的嘴唇。在这样的日子里外出察看灌木丛，是需要有很大的耐力的。我有了一个想法：象虫会不会正在用长杆工具开发橡栎子呢？既然已经想到，那么就应该立刻去看看情况才对。颜色依然是鲜绿色的橡栎子，个头儿已经足够大了。再过两三周，它们就会变成熟透的褐色坚果。再过些日子，就会从树上掉下来。

这次疯狂的外出巡视，竟然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收获。在暗绿色的橡树上，我突然看见一只坚果象，前半段长鼻子插入一颗橡栎子里面。如果想观察它，必须仔细谨慎，但干冷的北风凶猛地刮着，橡树摇晃得很厉害，使我无法再继续观察下去了。我折下一根细枝，轻轻地平放在地上。那虫子没有因为地点的变换而变得警觉，它依然做着它的事情。我跪在它的旁边，依靠着矮树丛遮挡大风，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它的工作。

坚果象的脚上，穿着带有黏性的击剑鞋。之后，在我的试管里，它们利用这种鞋高高兴兴地在光滑的玻璃墙壁上垂直地向上爬。这个时候，坚果象平稳地站在光滑又倾斜的拱形面上，操控着自己的弓摇钻。它转着细长的尖头桩移动着，显得非常笨拙；它把钻尖作为原点，先沿着一个方向转半圈，然后再沿着相反方向转半圈。就这样，一口气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半圈。我们握着简易钻在木头上打孔，手腕来回转动；坚果象钻孔的手段，和我们的方法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