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陈景屿在林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黎允和蔡怡说了些什么,他还没有等到两人出来,倒把李知元给等来了。

李知元刚处理完公务,就火急火燎地往桃花林赶。

陈景屿正在赏花,瞧见李知元来了,有点儿哭笑不得——里头的,一个是他的臣子,一个是他的皇后,他倒有心思来看这两人谈情说爱,可真是天下的奇闻。

若是被记录进史书里,怕是要成为千年谈资。

“如何?”李知元探了个脑袋想往里头瞧。

陈景屿摇摇头,“不知道,还未出来。”

“朕被那些老头子缠得这会才来,还以为看不上好戏,却没想到戏才刚刚开场。”

两人漫步桃林之后,无限感慨。

这般岁月静好,倘若放在半年前,恐怕要以为是美梦一场。

约莫半刻钟,终于听得桃林深处传来动静,陈景屿侧目一看,是黎允和蔡怡比肩而行,两人脸上一改愁云万里,而是明媚如晴。

他喜出望外地和李知元对望一眼,待二人出来,见到李知元,先是一惊,再是惶恐,黎允尤其掩盖不住的慌乱,毕竟她撬的可是当今天子的墙角。

她忙不迭行礼,“臣参加陛下。”

李知元目光流转,佯怒道,“黎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私会朕的皇后。”

黎允脸色一白,却是坚定地抬眼看李知元,“陛下恕罪,清婉已将事情一并告知臣,臣对陛下感激涕零,斗胆恳请陛下成全臣和清婉,臣定为陛下万死不辞。”

蔡怡闻言,恼道,“别动不动就把死字挂在嘴边。”

黎允忍不住地面带笑意。

李知元轻咳一声,拿手指了指蔡怡,“你现在威风了,可还记得蔡将军那一关?”

二人面色皆是一暗,黎允略一思量,铿锵有力道,“臣会求得蔡将军同意我与清婉之事。”

李知元询问陈景屿,“你如何看?”

陈景屿露出些许愁态,“蔡将军那儿倒是其次,只是皇蔡怡如今的身份才是最为关键,南朝的皇后不可能无端端消失,要堵住悠悠之口,还得想个万全法子。”

蔡怡连忙附和,“还是陈景屿聪明。”

“如此”李知元折下一朵将败的桃花,目光如星辰,“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南朝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皇后的虚名,至于皇后是谁,又有什么干系?”

陈景屿瞬间明白李知元的想法,“蔡将军那头?”

“朕自有办法。”

黎允和蔡怡满眼笑意,又连连跟陈景屿和李知元道谢,最终,错失三年的十指终于搅在一起,这一回,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人能拆散得了。

——

两日后,南朝上至王孙贵族,下至马夫走卒,都知晓当今皇后娘娘突得怪病,怕是活不过今年的春天,陛下和蔡将军在民间张贴告示遍访名医,只要能医好皇后娘娘的怪病,加官进爵,此生享福不尽。

多少能人异士如潮水一般往宫中涌去,却都是铩羽而归。

据说蔡怡是夜里突发奇病,说话颠三倒四,精神混乱,民间甚至有传闻她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甚至有道士到宫门外跟蔡卓自荐为蔡怡驱除妖魔,自然是被蔡卓轰走。

蔡怡害病,最为担忧的就是胞兄蔡卓。

蔡家夫妇早年因病去世,留下蔡卓和幼妹蔡怡,可以说蔡卓是亲手把蔡怡带大的,自然是比谁都宝贝,现下蔡怡又得了怪病,蔡卓是万分心急如焚,怕蔡卓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人世间。

又是三日,蔡卓踏入凤鸣殿,见到的依旧是痴痴坐在窗边的蔡怡。

他悲从中来,唤了声蔡怡的名字,无人回应。

这个刚硬的男人此刻红透了眼,恨不得替妹遭受此等痛苦。

他上前去,细数二人年幼时的点点滴滴,从蔡怡牙牙学语到她及笄之礼,蔡卓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也说到了黎允。

“那件事以后,哥就知晓,你心里记恨上哥了,我们兄妹二人有了隔阂,哥心里也难受,只是黎允的身份哥不想你以后遭受非议,自以为给你选了一条最好的道路,没想到你还是不开心。”

“清婉,只要你能好起来,哥什么都应承你。”

话已至此,蔡怡也是泪眼婆娑,紧紧握住了蔡卓的手,哽咽道,“哥,我从未记恨过你。”

蔡卓惊住,还没来得及陷入蔡怡恢复神智的欣喜中,躲在暗处的李知元和陈景屿已然站了出来,李知元笑吟吟道,“朕还是头一回见到蔡将军这般真情流露。”

“陛下!”蔡卓满目震惊。

“黎允,出来罢。”

话落,里屋的黎允缓缓走了出来,蔡怡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两人双双跪在蔡卓面前。

“哥,是我不好,我设局骗你,但我与黎允是真心换真心,是你说,只要我好,你什么都答应我,那我现在求你,成全我和黎允。”蔡怡泪流满面,与黎允十指紧握。

蔡卓就算再榆木脑袋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先是后怕,再是生气,指着蔡怡斥道,“你怎可如此骗我?”

黎允仰面看着蔡卓,面色坚定,“蔡将军,此乃下下策,设局骗你是我们之过,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我和清婉两情相悦,成全我们。”

蔡卓气得指尖发抖,他想怒斥黎允,却又不忍苛责一个女子,若不是因为蔡怡,蔡卓心中亦对黎允有几分钦佩,只是

“蔡卓,”李知元开了口,难得的语重心长,“朕与你、蔡怡相识多年,蔡怡什么性格你比朕清楚,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你要她嫁与朕,她为了你高兴,忍痛嫁了,但皇后一位并非她心所属,如果她一辈子都困在这个位子上,她一生都不得快活,你身为她的兄长,应该比谁都希望她能开心。”

蔡卓被李知元三两句话堵住,半晌才气道,“若这是圣意,臣不敢不从。”

蔡怡难过道,“哥哥!”

李知元毫不犹豫,“这便是圣意。”

陈景屿在一旁不出声,他猜测蔡卓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如果这是圣旨,他便不得不从,也能给自己一个接受黎允和蔡怡的理由。

蔡卓脸色变了又变,哈的一声,作揖,“臣领旨。”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出凤鸣殿。

蔡怡和黎允双双落泪,叩拜拂袖而去的蔡卓。

陈景屿扶起二人,“来日方长,蔡将军只是一时想不通,总有一日会接纳你们的。”

黎允双手抱拳,“我与清婉一事,有劳陈大人了。”

陈景屿做了一回撮合有情人的冰人,颇有成就感,余光瞥见李知元笑容盈盈地看着自己,回之一笑。

——

半月后,南朝皇后薨,举国哀悼。

而由黎允带领的前往北荒的兵队也准备启程。

出城门那日,蔡卓站在城门上目送车马渐行渐远。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女相的男子,与他遥遥相望,无声动唇,“哥,千山万水,终有重逢。”

天下之大,总有容得下两个女子的地方。

她们会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发光发热,携手安度此生。

32.

距李知元登基已过大半年,南朝政权趋于稳定,北荒边境也由于黎允镇守而归于太平,江山一派祥和,百姓安居乐业。

春日来,播种时,夏日到,稻谷青,减税收,修水利,改朝律。

李知元近来忙于修改南朝之法,大刀阔斧将腐朽条规皆砍去,又不顾朝臣反对下文书建女子私塾,天下哗然,反对者大多数为男子,于是李知元把递上来的奏折一律驳回,下令不准再有所异议,否则当忤逆罪处置。

皇权强压下,纵是有反对者,也只得闭上了嘴。

原先李知元是打算直接下文书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若大动了当权者的版图,恐怕会适得其反,需得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把新政策渗透入新南朝。

也许等李知元退位,下一代当政者又会倒退,但历史潮流之所向,百年后、千年后,政权中心定不止男子话事,而是才者居上,他期待着那日的到来。

等新条规正式施行,已是秋收时。

这几个月,南朝后宫空缺,竟是一个妃子都没有,请李知元立妃纳后的奏折一沓一沓往上送,他全当瞧不见,大半年前,他是为了稳固人心才无奈立蔡怡为后,如今天下太平,政权稳定,他不再举步维艰,也就不乐意再搭理扩充后宫之事。

——

初秋,天还带些许夏末的燥热,今日陈景屿的胃口大减,时不时还犯恶心。

李知元抵达太极宫的时候,他正愁眉不展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

宫侍在旁边劝道,“大人,您多少吃点吧,要是不合胃口,奴才让御书房换些膳食来。”

能入李知元口的食材定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不合胃口,陈景屿就是单纯地不想吃饭,他摇摇头,“不必,先放着吧。”

余光见到李知元的黑色纹金龙靴,眼睛一亮,抬头道,“陛下。”

李知元扫了一眼纹丝未动的膳食,让宫侍退下,皱眉道,“还是没胃口?”

陈景屿笑说,“无大碍的,也许是换季,胃口不佳罢了。”

李知元拿银箸拨了下桂花鱼,尝了一口,桂花鱼入口即化,也没有鱼腥味,甚是美味,岂料陈景屿却捂住了鼻子,觉得腥气很重。

“你”李知元忽然想起什么,快步绕到陈景屿身边,上上下下地看他,欲言又止。

陈景屿不解。

李知元难掩激动之情,坐下来握住陈景屿的手,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莫不是,莫不是你”

陈景屿还是不懂,疑惑地嗯了声。

李知元的手慢慢摸到他的肚子,像是惊扰了什么似的,不敢用力。

陈景屿愣了下,终于明白了李知元的意思——李知元是觉得他有了?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也伸手去摸腹部,却是不住地发抖。

脑海浮现起难堪的回忆,陈景屿的脸色白了三分,抿唇不语。

李知元还陷在欣喜中没能发觉,说道,“这些日子朕天天宿在此处,你身子又特殊,景屿,朕马上请刘太医来瞧”

他慢面笑意,抬头却撞进陈景屿哀伤的双瞳里。

李知元脸色瞬间僵住,他也没能忘记,他和陈景屿曾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景屿”李知元颤巍巍地唤道。

陈景屿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他最痛的伤,但他选择掩盖起来,“我知晓,那时陛下与我有天大误会,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知元不愿意见到陈景屿这么违心的笑,握紧了陈景屿的手,重重道,“你撒谎。”

陈景屿垂下眸。

“你分明很在乎,恨朕的狠心与决绝,连骨肉都痛下杀手。”

这些话说出来,无异于在陈景屿身上插刀子,他咬紧了唇,整个人都在抖。

“可朕又如何舍得?”李知元音色喑哑,“那是你和朕的骨血,若他出世,无论是儿子亦或女儿,朕都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给他最好的爱,可是”

陈景屿闻言,神色凄哀地瞧着一样痛苦的李知元。

“可当时二者不可得兼,若要以失去你为代价,才能换来这孩子,朕宁愿一生无儿女膝下承欢。”

“知元。”陈景屿只有动情时才会直呼李知元的名字,他眼神闪烁,多日来的痛楚在这一刻得到宣泄,无声地流起泪来。

“说来说去,都要怪朕,”李知元自嘲一笑,“如若不是朕将你关进地牢那不见天日之地,又何至于此?”

纵然是李知元此刻也不禁被愧疚和痛楚淹没得红了眼眶,“是朕亲手杀了”

陈景屿打断李知元的话,“不是,只因那孩子与我们没有缘分,你莫要自责。”

李知元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得搂住了陈景屿,以求得一些慰藉。

误会已清,两人温存一番,便让宫侍去请刘太医。

半个时辰后,刘太医抵达太极宫。

这回来,他依旧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人头落地。

“他近来食欲不好,你瞧瞧是怎么回事。”

刘太医莫名在李知元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紧张,尤其不解,只得细细地把脉。

片刻之后,刘太医松了口气,如实禀告,“正值换季,昼夜温差大,陈大人胃里胀气实属正常,只需吃些消食的药即可。”

探出是小病,刘太医本以为可以功成身退,却不料李知元激动地问,“只是胃胀气?”

再一瞧,陈景屿也是一脸失落。

刘太医不明就里,“回陛下,确是。”

李知元眉头一皱,支吾道,“我听闻人有孕时,也是这等症状。”

刘太医噎住,终于明白了二人前后情绪的转变,他连连道,“臣再细细探脉。”

二指搭在陈景屿的脉搏上,只探得脉相平稳有余,但气息不足,他隐隐有点担忧,使出浑身解数去探,这一探,惊得额头出了冷汗。

李知元催促道,“如何?”

刘太医连忙再探一次,这一回,得到验证,他嘴角不断抽搐,怕是今日小命要搭在此。

“回陛下,陈大人”

李知元眼睛有光,“直说无妨。”

刘太医退后两步,直直跪了下去,说话都在抖,“陈大人体质虚弱,纵有名贵药材进补,但终究没能填满过往的损伤,怕是”

他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一咬牙把话说了出来,“怕是此生都无法再受孕。”

陈景屿一直攥着的五指猛地握紧,心底滋味万千,他原就是男子,能受孕已是天下奇谈,可那个孩子来得真是不合时宜,等他接受自己体质,想要和李知元孕育子嗣时,却又被告知终身不孕,这可真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李知元站了起来,语气低沉,“你可探清楚了?”

刘太医不敢把话说死,“臣医术有限,偶有出错也是寻常,可能,其余的太医能有法子。”

李知元不语,刘太医已是最高阶级的御医,医术之高湛是其余太医望尘莫及的程度,这也是为何他一直让刘太医给陈景屿调理身子的缘故,连刘太医都无法,更别说其他普通的医者。

但李知元发觉,除了过于期待后的失落,竟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他与陈景屿,注定是要绑在一起的,有子嗣是锦上添花,没有他二人亦可甜蜜一生。

“你且下去吧。”

刘太医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还在。

他走到门口,不怕死地回头一望,见到李知元慢慢蹲下了握住了陈景屿的手,正仰头说着什么,窥探天子是掉脑袋的大罪,他连忙收回目光,溜之大吉。

陈景屿的手被李知元裹在掌心,原本紧握的十指被李知元慢慢拨开来。

李知元轻声说,“原来是朕猜错了,朕跟你道歉。”

陈景屿不需要他的道歉,垂眸瞧他,说道,“刘太医说”

早在二人成亲那刻起,便没想到会有子嗣,那个孩子只是意外,现在不过重回原地,只是,如今李知元早已不是从前可以肆意妄为的七皇子,他是南朝的天子,子嗣一事,不由他说了算,陈景屿思及此,目光暗淡下来。

李知元似猜出他所想,宽慰道,“你知晓朕不是在乎世俗之人,大不了,向皇叔过继一个孩子,都是皇家的血脉,又有什么区别?”

他说得轻巧,仿佛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陈景屿未曾想他会不在意至此,又惊又喜,即使竭力压制,也难以控制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陛下就不怕背负罪名?”

李知元眼睛转了转,起身附在陈景屿耳边,笑说,“朕就是怕天下人会以为朕有什么隐疾,不过这有没有嘛,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陈景屿耳尖一红,瞪了李知元一眼。

李知元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唇,叹道,“只是要委屈你,朕没能给你一个名分。”

他是与历代帝王不同不错,可惜纵然是帝王,也有诸多顾忌,倘若真将陈景屿扶上后位,怕是会惹来杀生之祸,他宁愿被人嘲笑有隐疾不扩充后宫,也不想陈景屿涉险一分。

“只是虚名。”陈景屿并不在乎。

李知元情真意切道,“给朕十年时间,待朕将南朝新律法颁布于每一寸土地,朕与你远走高飞。”

他不能不在诛杀李知迎后,不顾南朝万千子民,只追寻自己的幸福,只有天下乐,百姓安,他才能功成身退,这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担当,至于十年后的掌权者,会带给南朝怎样的天地,便不在他的考量之中了。

陈景屿惊骇道,“知元!”

“你不必劝朕,原先也没想做这个皇帝的,”李知元捏了捏他的掌心,“但既然做了,便不能让百姓失望。”

陈景屿感动之余,便是佩服李知元的担当,他不仅爱李知元的豁达,也爱李知元的心系天下,他并没有爱错人。

“陛下尽管放手去做,我与陛下共进退。”

太极宫外喜鹊叽叽喳喳飞过,是个好日,是个丰收年。

——

南朝史书记载,南朝三十二年至四十四年,出了个怪皇帝李知元。

在位十年,后宫空无一人,膝下无子女,唯一子嗣乃过继于皇叔的幼子。

南朝三十二年,允女子进私塾。

南朝三十三年,免北荒南蛮边境百姓税收。

南朝三十四年,铲除宦官执政党。

南朝三十六年,通运河,直达藩国进行商业往来。

南朝三十七年,特赦黎允将军女扮男装欺君之罪,亲自迎她归京。

南朝四十一年,允女子参加科举,南朝出了第一个五品女官

南朝四十四年,传位于八岁继子,封皇叔为摄政王。

从此消失于南朝,再无人见到他的踪迹。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拍,语气激昂,“有人说,这位南朝先皇入了道法,现下正在深山中修炼,怕是不久就要羽化登仙!”

茶馆角落听见说书先生的话,噗嗤一笑,抬起一张俊秀的脸,望着对面之人,“我怎的不知道你要修仙了?”

“说得也是八九不离十,我与你,可不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吗?”李知元身着一身深蓝绣洛神花常服,气质超群,一笑起来越发风流倜傥。

陈景屿挽着发,素白领口绣着油桐花纹,唇角笑容浅浅,眼里流光溢彩,掩盖不住的风华。

“吃快些,约好的马车快到了。”

李知元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口中,“这一趟去北疆,约莫要赶上七日,路途遥远了些,但你绝不会失望的,好些年前我去过一回,至今还念念不忘那处风光。”

说的是他还是七皇子在外游玩之时。

一晃眼竟已经十几年了,他们也已经不再是莽撞少年。

陈景屿确实期待,这两年,李知元带他去了不少地方,见识了各地风情,听闻北疆有一望无际的苍茫原野,也有布满风沙的荒凉戈壁,还有如火灼热的烈酒佳酿从前这些只能在书中才能略知一二,现下他就要去往一个新的天地。

二人悄然起身,茶馆里的说书人已经换了篇章。

但属于李知元和陈景屿的故事,却永不会落下帷幕。

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吹过微风,饮过烈酒,交过知己。

往事已经被封尘在无法更改的史书里,而等待他们的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岁月。

——好一对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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