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沈逐抱着江衡南的那只手,在听见江衡南说“你不要死”时,虎口发麻一路沿着血液涌到胸口,化为密密麻麻的酸胀。

“对不起沈哥,我只是太害怕了…”江衡南眼眶通红,语序混乱,像个被丢掉的小朋友,“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去做手术,还是那么危险的手术”

“我知道我笨,但是你也不能不告诉我…”

他抿了酸苦的唇,“你怎么能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不告诉我,如果哪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了…我害怕”

江衡南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攥紧沈逐胸前的衣服。

“沈哥我害怕……”

沈逐蹲下来,碰碰他的眼尾,“小乖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事了,你别害怕”

“以后我保证,有什么都跟你说,好不好?”

“以后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好不好?”

江衡南听了,怔愣地回抱住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你不要再骗我了,就算我生病,你也不要瞒着我”

沈逐说“好”,江衡南像树袋熊一样牢牢地抱住沈逐的脖子。|

他把江衡南抱起来,放到车里,掰开江衡南的手腕,露出一双发红带泪的双眼。

王升在驾驶位上主动升起了挡板,江衡南白嫩的皮肤哭红一片,眼睛,鼻子,嘴唇都红了,无助又可怜地望着他。

沈逐掐着他的下巴就吻过去,江衡南闭着眼睛任由他在自己口腔内掠夺,睫毛簌簌,一副任由揉捏搓扁的态度。

沈逐心软得一塌糊涂,感到身旁人腰肢软了,放开时,江衡南嘴唇殷红得快滴出血来,小而圆润的耳垂不自在地红着,沈逐伸出手捻了捻,“小乖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江衡南把脸埋在沈逐怀里,不让沈逐看他。

沈逐笑了声,任由江衡南动作,手懒懒地拂过他的背。

沈逐带他回了自己的屋子,把当初放在盒子里的项链重新给江衡南戴上,江衡南小心地捧着项链,抿着嘴,“我这次不会再把他弄丢了”

至于是“它”还是“他”,俩人都心照不宣。

江衡南眼皮还肿着,却有阖上的趋势,这些天没了沈逐他睡不好,受了惊吓现在缓过来,疲乏劲一阵赛过一阵。

沈逐把他抱上床,掖好被角,在额头处落下一吻,“你先睡一觉,有什么醒来再说。”

江衡南困得不行,脸埋在被子里,只露了一只手,小小声地问,“我睡醒后,你还会在吗?”

沈逐回握住他的手,“我保证你醒来第一个看见我。”

他又问“你骗我怎么办,你又瞒着我怎么办?”

沈逐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他捏捏江衡南软软的手指尖,“我带你回家了”

他嗓音淡淡,却格外踏实:

“我知道乖宝很累了,乖宝辛苦了”

“睡觉吧,这里一直是你的家。”

隔着被子,沈逐看不到江衡南的表情,被子动了两下,不动了。

这是江衡南这些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什么梦也没有做,只是睡,要把前些天的觉都补回来似的。

在江衡南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沈逐抽空处理些工作上的事,在一抬头,天都黑了,江衡南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表情像哭又像笑,他说:

“沈哥,你没骗我。”

他哭着咬手腕,腔调带了无尽的委屈,“我醒了,你没走你还在。”

沈逐把电脑关了,走过去,拢住他冰凉的手,“怎么醒了,才睡了三个小时。”

江衡南不说话,默默把脸贴近沈逐的背,“我只是怕,我怕我一醒来,你又不见了。”

“不会的”他牵着江衡南的手,把人放进床的最里面,关了灯,手搭在江衡南的颈下,江衡南跟小动物似的,自动靠过来,沈逐又亲了亲他的发旋,他头发细软,跟主人性格一样,沈逐说,“我陪着你,睡吧。”

这一夜睡得很好很好,江衡南闻着久违的檀木香,一年半的飘荡的小船终于靠了岸。

一觉醒来,沈逐支着下巴玩他头发丝,江衡南眨了眨眼睛,沈逐很有耐心地给他找了套新的衣服,在江衡南刷牙洗脸的时间里,把早饭做了。

明明离婚前这些事显得那么平常,只有失去后,江衡南才发觉平淡的才是最好的。

以前他不懂事,总贪恋外面的灯红酒绿,兜兜转转一圈绕回来,发现还是沈逐做的豆浆稀饭最可口。

沈逐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把人送到拍戏地方时,又黏黏糊糊在车上亲了会,以前他觉得性爱才是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

现在却觉得不带情欲的接吻也很让人心动,干净的、纯粹的吻,恨不得刨开了心给对方看看,里面盛了多少爱意。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江衡南今天拍戏的状态格外好,导演都忍不住夸了他几句。

江衡南礼貌地回谢,一旁一直NG很多次的女演员看得不爽,江衡南一出道背后就有人一直护着,从不接尺度大、剧情查的烂剧,资源也好,这个戏她当初好不容易争取才拿到女三的角色,江衡南却是男主。

以往江衡南躲在杂物间睡觉,导演居然什么也不说,不责骂也不叫醒,要知道,拍这部戏的导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臭。

她拍戏不知被骂了多少次,好几次差点骂哭,江衡南昨天没打一声招呼就回去了,今天导演也不追责,凭什么?

她心底不爽,看见江衡南进了休息室,跟了过来。

一进门,就把衣服丢在江衡南脸上,江衡南当初被砸懵,“你干什么?”

女演员笑起来,“你把我衣服弄坏了,你问我干什么?”

衣服很眼熟,是他之前在杂物间看过。

女演员说,“你每天跑到杂物间睡觉也就算了,还把我的衣服弄破了”

只见衣服上,确实有被剪开的痕迹,但江衡南清清楚楚记得,场务给他说过,放在杂物间那堆的衣服是磨损严重,不要了的。

“我今天还有要穿这套衣服拍的戏,你把它毁了我怎么拍?”

江衡南平静地看着她,说,“那堆衣服是不要了的”

“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也是,不是谁都像你,靠不光彩手段得的角色”

江衡南握紧拳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本事靠不光彩手段上位,还不允许别人说了?”她说得大声,休息室隔音不好,没一会就吸引来其他的人员,把休息室围得密密麻麻。

之前江衡南公司剧组两头忙,性格又冷淡,本来就有人看他不爽了,一直没找到错处,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挑刺他,自然不会放过看好戏的机会。

人越围越多,除了导演以外,很多人都来了。

“你不就长了张漂亮的脸吗,导演惯着你,我可不惯着”

“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衣服赔我”

女演员的咄咄逼人,江衡南手指握了握又松开,“我没有剪你的衣服”

“你说没剪就没剪?你天天往杂物室里跑,里面又没监控,谁知道你剪没剪?”

“演技也就那样,靠卖屁股上位的吧?”

面对不堪的话语,江衡南忍了又忍,他不想跟女孩子动手,“我说了没剪”

他伸手去拿那件衣服,却被女演员推到在地上,身形一滑,露出颈上的吻痕,他们拿看动物园的动物的眼神看他,女演员不眠不休继续说“昨晚又跟哪个投资方睡了吧,作为演员也不检点一点”

“就是,谁给他的脸,不要脸。”

江衡南把吻痕藏了藏,他想,今天可能要破戒了。

他刚站起来,就瞥见熟悉的身影在人群后方,正朝这里走过来。

女演员一看沈逐来了,换了副嘴脸“投资方来了呀,也正好,让投资方看看我们男、主、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把男主角三个字咬得又慢又重,脸上的得意止都止不住。

“他啊,靠不光彩手段上位,你看,脖子上还有痕迹,沈总,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杜绝这种歪风邪气啊?”

沈逐看着江衡南,见他身上没有伤口,心才放下来,转头看向女演员,“怎么说?”

女演员很是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他把我要拍的衣服剪烂了,天天在杂物间里睡大觉,而且”女演员神神秘秘凑近,身上的香水味传过来,沈逐皱了皱眉。

“而且他以为有靠山就肆意妄为,我们拍戏就是图个开心,搞这些就没意思了”

女演员见沈逐没有抗拒她的接近,贴过来,“沈总会主持公道的吧”

说着,将手搭在沈逐手上,沈逐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是吗?”

不知为何,女演员看着这个眼神有点不安,眼神飘忽定在江衡南身上,“是啊,我们剧组不能有这种找靠山的风气”

沈逐笑了笑,“哦,没事”他眼神慵懒盯着女演员,明明是笑着的,女演员后背却起了一层冷汗,

“他的靠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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