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江衡南咬着下唇,肩膀抖着,沈逐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嗓音低沉温柔,“好。”

到达预定楼层,电梯门打开,江衡南片刻没有停留就出了电梯。

电梯门逐渐又合上,沈逐垂眸看了看沾湿的手指,指尖发烫,就在刚刚,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沈逐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没事就往剧组跑、

他重病那会儿,江衡南为了填补公司的窟窿,拼命地接戏,连轴转四、五个地方,常常回到酒店,腿都麻了。

那时候江衡南不觉得苦,现在一歇下来,精力透支,只要忙完他当天要拍的戏,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沈逐每次都能在杂物间找到缩成一团的他。

化妆间、休息室经常人来人往,只有杂物间反而安静,江衡南有次意外在找道具的时候睡着了,之后就发现杂物间是个很好睡觉的地方。

杂物间里有个靠窗的角落,里面堆了破损的衣服,江衡南拍完当天的戏就喜欢窝在那里。

沈逐每天都会去接他,忙完手中的事,有时候没忙完,就赶过去,不出意外每次都能在杂物角落找到他,像个没人要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皱成一团。

沈逐伸手抱他,江衡南会突然警惕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面容,才慢慢阖上。

他这种警觉来源于前几次的绑架经历,睡着的时候神经总是绷着,放松不下来导致他的睡眠一直很轻,反反复复难以进入深度睡眠。

沈逐每次来接他都会经历这个过程,他抄起江衡南的膝盖抱在怀里,盖上外套,趁着众人还在拍戏,从后门抱了人走。

江衡南不是没察觉出沈逐对他的好,就像回到过去一样,只是他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只能接着装睡,假装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跟沈逐贴一会。

他以前很喜欢和沈逐贴在一起,喜欢两人交换着津液,黏黏糊糊抱在一起,像某种动物,舔舔嘴唇又摸摸耳垂,闻着对方沐浴露的香味,耳边是对方胸膛里的心跳声,对方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着自己头发玩,这样他总能睡得很安稳。

沈逐不在的日子里,天冷了会让方如榕给他带外套,热了又随时会有凉,却不冰的椰汁水。

有时候江衡南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沈逐明明没什么错,为了安抚他,刚大病初愈就一直往自己这边跑。

他刻意躲着沈逐,睡觉的地方甚至又换了几个地方,最后无一例外又被沈逐找到。

只不过最近几天,沈逐却没在来片场了。

刚开始几天,江衡南庆幸终于不用换地方了,到了后面,他开始觉得是自己太作太矫情,沈逐不想惯他。

也不想要他了。

恐慌瞬间席卷了他,在角落里哆哆嗦嗦打开手机,屏幕光映着他惨白的脸色,点开两年前的微信聊天语音,闭着眼放在耳朵边听,

“南南,我会一直爱你”

“不会不要你”

听得多了,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这次他还是入睡困难,下意识摸手机放语音,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声音盖过语音播放的音量。

这声音吵得他根本睡不着,他坐在地上发了会呆,慢吞吞穿鞋走出去。

“发病了吧?有人打120了吗?”

“快快快,散开一点,空气流通对病人好”

他刚走出去,就看见不远处人们围成一个圈,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他有头晕目眩之感。

“说是要找什么人,没找到,以前做过手术,情绪一激动就犯病了——”

做过手术

听到这话,江衡南脸色惨白,又听到“对,是个投资方”时,手指狠狠掐进手心里,心不断往下陷,耳朵嗡鸣不止,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盘旋,说继续作吧,把身边的人都伤害个遍才好呢。

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

谁能来帮帮他。

他几乎是拖着身体走的,嘴唇发白颤个不停,有人来帮帮他吗。

一只宽厚的手忽然遮住他的眼睛,熟悉的檀木香钻进鼻腔,“南南,别怕。”

沈逐把他攥紧的手掌分开,手心已经被他掐出血来,还在用力的掐,沈逐安抚着他,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颤抖的幅度逐渐小下来,他看着蹲在面前的沈逐,豆大的眼泪一下就滚了下来。

被围在人群里发病的不是沈逐。

他任由沈逐牵着他的手,给他讲里面的是另一个投资人,跟老婆吵架了,血压一高哮喘犯了。

沈逐的薄唇还在不停的开合,江衡南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把抱住沈逐,把沈逐撞得趔趄一下,很快又稳稳接住江衡南,江衡南头埋在他肩膀上,脆弱漂亮的脊背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

他抱得很紧很紧,仔细看可以发现其实他在哭,在沈逐肩头压抑地低泣:“沈哥,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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