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屋子里的摆件有些年头了。不论是桌布,地板,还是墙上的照片,都给人一种很老旧的意味。

目光一点点扫过屋里的家具,停在屋子正中靠墙的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年轻人五官端正,精神勃发,笑起来的样子阳光开朗。就像世上所有二十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期待去走上人生的路,去拥抱正等着他去大展拳脚的一切。

可惜照片上的一层黑白釉以及照片下徐徐缭烟的香火让这一切终止在那个笑容即将绽放光扬的时刻——一个年轻的生命才刚苏醒的时候。

“阿成,来,喝点茶吧。”

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一个褐色托盘经过隔间的门走进客厅,嘶哑的嗓音打断蒋成的目光。

“好”蒋成站起身走过去接过那个托盘,回来坐下的同时将托盘放上身前的矮桌。

他抬起手,从里面取出两个黑陶小杯,一一倒入一半清茶。然后分别递给人。

“王叔。”

“唉”王叔接过茶来坐下,轻轻尝了一口。

坐在王叔边上的男人见此,眼朝另一个小杯偷偷看去。见那小杯竟朝自己递来,他忙受宠若惊的两手去接住。小心翼翼的端回来喝了一口,却苦得脸皱成一团。悄悄的瞥两人一眼,将茶放下,不敢再喝。

喝了茶,放下杯,王叔看向蒋成。“阿成,那信封是你拿的吧。以后不要再拿了。”王叔摆摆手,头也摇着,“人老了,用不了什么钱,不如你们年轻人自己用来做些事吧。”

见人并不说话,王叔叹一口气,“唉,阿成,那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对你自己。”

蒋成沉默的听完,点头,“我知道了,王叔,我就是来问候一下你,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走了。”

王叔知道年轻人沉默寡言的性子,微微摆手,“那你就去吧,王叔就不送了。”

“好。”

若远巷位于城西,附近就是火车站。来这一趟,蒋成并不仅是为了看望王叔。

城里就这一个火车站,人流出入十分多。蒋成两人到时晚上六点。正赶在人挤人的阶段。男人瘦不伶仃被人挤得歪来倒去,后面被蒋成一把揪住后衣领扯到自己身前,两手抓住男人手臂往前走,才顺利的挤过人潮,到达售票窗口。

曲起两根手指敲响窗玻璃。里面正在数票的售票员听见声音,抬起头来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复又继续点票。

为了省事,蒋成直接告诉售票员,自己的亲属走失了,需要看一下三个月前的购票记录。

“不行”听到这个请求,售票员忙碌的手慢了些,抽空微起身从打印机旁找出一张纸递给蒋成,“看这个管理法,除非你是国家工作人员才有权利查看。”

蒋成拿起那张纸看了几眼,果然真是和售票员说的一样,他也不是顺便耍横的人。把那张纸放回窗台,便顺着边上的通道离开售票窗口。打算再想其他办法。

走过卫生间门口,男人轻轻喊他,“阿成…”

“嗯?”他停住脚看向男人,“想上厕所?”

得到人的点头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包纸递给人,喊人自己进去,他在外面等。男人大概许久前就憋着不敢说,拿到纸便急匆匆的跑进厕所。蒋成猜到估计是那口茶。男人失禁,兜不住水。

结果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钟,人还不出来。蒋成只好走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推门进去,就是扑面的尿腥味,烟味,混在一起十分难闻。

“陈槐?”

“陈槐!”

“听见回我。”

连喊三声没有人应,蒋成便一个一个隔间看过去,竟然都没人。还剩最后一个却又推不开。他索性后退几步,猛一下朝门踢去。

“嘭!”随着一声巨响,门轰然倒下,门后的情景暴露出来。蒋成脸色也沉下去。

这个隔间和其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脏兮兮,唯一的不同是这厕所的墙有个齐人高的洞,还有,那个洞边落了件带血的马甲。

浅灰色的马甲,光是看起来就知道质量很好。是今早蒋成亲自从衣柜里翻出来的。

火车站守卫室,中年人正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听着小曲,忽然门被人“啪”一声从外面撞开。

中年人顿时竖起眉来,看向那个站在门口一脸阴沉的高大年轻人。“你想干什么!警察局可隔我们火车站不远!”

“我只是看看监控”说明来意后,蒋成对中年人的威胁置若罔闻,直接走到门内的监控器前。

中年人半信半疑看着他,悄悄掏出腰间别的警棍。

对着监视器操作几下后,蒋成成功找到了半小时前的视频。他快速的一个个浏览下去,终于在靠中间的那批视屏里发现了猫腻。

那批视屏并不是直接监控到破洞隔间的后面,而是监控的火车站的后门附近。依稀可以看见,黑暗中一群男人拥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走了出去。

但那不是个女人,蒋成一眼就看出来那长头发是谁。

忽然,他猛一扭身急速往左跳去。同时,一根漆黑的警棍凶狠的落在他方才看的监控屏上。

中年人一看失手,忙把棍子侧向一挥,往蒋成腰间打去,却被蒋成一手握住,动弹不得。中年人慌了,开始动用嘴皮。

蒋成不想和他扯,手上一个用力,将那警棍从中年人手里夺了过来,扔出窗外。随后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监控器的钱会有人送过来。”

废弃的工厂里,暗漆漆里有一盏挂在房顶的破风撑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就奄奄一息的躺在灯下。

光线泼下来,清晰的照出男人满身满脸的伤,那是行凶者抓住男人的双手残忍的把人一路拖来所导致。

男人周围站了几个混混样的人。几人对于男人的惨样不屑一顾。只顾着商量等会儿要怎么好好治治这倒霉鬼。

聊了没几句,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从外面走进来。几人忙迎上去,哥呀哥呀的喊起来。

血糊了男人一脸,他看不清来人是谁,但本能的害怕让他下意识缩紧身体。却连手指都动不了。

“喂!”

不知谁踢了他头一脚,踢得他头歪过去,疼得他呼吸急促起来。没等他缓过来,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整个上半身提起来,他疼得受不住,啊呀呀的嘶喊。换来几声嘲笑。

“知道疼了?”光头狠狠拍了男人的脸几下,沾了一手的血,他嫌弃的把男人掼向地面,站起来接过边上有眼色的人赶紧递过来的纸擦手。

这一下对于男人可不轻,直接吐了一口血。

光头看见他吐血神情快活不已,提起一根粗棍,脚踩在人头上,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呀,你儿子那天在超市里好厉害啊!”

接着,他脸上一狠,脚下开始加重力道碾压人的头,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男人头快要裂开,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这个姿势让他眼睛被顶上落下的光线刺得疼,但他根本无法移动身体。忽然,光被什么挡住,他眼睛舒服不少。

他看不清,挡住光线的是一根高高举起的铁棍。能要命的棍。

“咻。”铁棍迅速挥下发出的破风声。

男人听着声音落近,本能的挣动几下,徒劳无功。

“啊!”

光头惊恐的看着不知何时进来废厂的一群人,握着自己的断手不断往后退去。“你们谁的人!这是城西!我现在可是入了城西老大豹头龙的手下!谁敢惹我!”

很快他就知道是谁了。一群人忽然往两边散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清来人,光头脸上的惊恐更甚,忙看自己身边,先前那几个混混早就趁乱跑不见人影。

光头暗骂一声晦气,只觉自己今天这是踢到铁板了。但他仍是不甘,遂故做强势,威胁道:“你听好了!你敢伤我!我老大不会放过你!”

他话刚落,人已经走到他前方几步外。光头顿时吓得脸色泛白。他真是怵这年轻人。他眼睛死死盯住原来越近的人,求饶的话一下就涌到嘴边。即将出口的那一刻,年轻人却直接绕过了他。他顿时愣住,竟然不知是喜还是优。

走到那躺着的人边上,蒋成停住脚,蹲下去握住人的两只手臂将人拉起来。其实不能算拉,男人一点力气都没有,蒋成已经算是把人抱起。

把人抱住,他轻轻拍疑似昏迷的男人的侧脸,“睁眼,陈槐。”

等了几秒,那紧闭的眼微微开了一条缝。蒋成的心落下。他利落的搂住人的腰,一把就将人拦腰抱起往废厂外面走去。

从头到尾没将光头放在眼里。

这夜,距离废厂几百米远的某处奢华寓所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听到自己情妇的叫喊,豹头龙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楼下。

入目的是大开的别墅门,以及那个躺在门前草地上四肢具断,只剩一口气的人。

“谁!”豹头龙气的血直望头上冲,“谁他妈这么大胆子!”

他的身边常年都是高级保镖。从没人能不经他同意近他身。突然弄这么一个血丝呼啦的人。这是对他极大的藐视和侮辱!他气的火冒三丈高。

“给老子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