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刚一落地,光头怒眉横眉的爬起来,四处找凶手。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得很难听。

“干!哪个死全家的乌龟王八蛋活久了想死!敢惹老子!老子把他头拧下来喂狗!”

一眼就望见站在原地丝毫不慌的高大男生。男生冷厉的五官乌云密布,一双眼沉沉静静的望着他这边。

第一眼,光头就被压下去。他是帮会的小喽啰,但也见过大佬几眼,男生那气势就不是一般人。他深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甘心的放了几句狠话,匆匆离开。寻思下次挑这人单线!断人手脚!

对于光头的威胁,曾单刀闯一帮的蒋成并不在意。到前台将三包女士卫生间巾递给女店员扫码,结了账,在女店员颇伤心的眼神里出了店。

之后,直到中午休息。蒋成脸上的表情仍是十分暗沉。

将两份午间便当掏出手提包放上桌,蒋成话都没和人说,独自坐下,开始食用简单的饭菜——他做的能有什么好吃的菜,番茄炒蛋。

他不吩咐,男人当然不敢动筷子,战战兢兢的走过来隔蒋成一个凳坐下。一双眼睛怯生生的望着蒋成。看人夹蛋,夹番茄,喉结滚动,他也跟着滚,咽下的是口水。

几口下去,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嘴往下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张张嘴,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就这样僵着见人吃完整个便当,他也饿得肚子疼。

紧紧捂住胃部,他眼垂着,盯着桌面,怕得难过,就要哭出来。突然,一个打开的便当出现在眼底。

乍一见那拿着便当的手,他立即惊喜的抬头,却是见人表情依旧阴云,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他心底顿时一缩,难受得紧,垂下头去,默默伸手捧住便当。

“慢慢吃。”

就在他丧气难受时,突然出现的话却又让他燃起来一点希望。不过,他刚抬起头,却见人已经起身走向红墙。

他心底忐忑不平的望着人高大的背影,不知人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磨磨蹭蹭吃完一餐后,主动收拾好桌面,男人一步当两步的蹭到红墙边。刚探出头去,人已经发现了他。

蒋成停住手里的揉面,直直看向人,“吃完了?”

“吃,吃完了,阿成。”

“好”他脱下手套,走到柜边,朝人招手,“过来。”

男人看他脸上不那么沉了,眼微微弯起,急急的跑了过去。

却在即将到人面前时,慢了步子。男人眼尾慢慢垂下,看着人开始动手解皮带,屁股反射性的疼,眼底升起来惶恐,“阿,阿成,你不要打我,呜呜”竟然硬生生吓哭了。

皮带铁撞声杂乱无章,敲打男人浸入恐惧的心。蒋成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想逃不敢逃的男人,大手两三下利落解开皮带,抽出来。将皮带对折握在手里,终于出声问人。

“我怎么和你说的?”

“呜呜呜,要和你住,就,呜,就要,就要听你的话,呜呜呜。”

“你怎么做的?”

“我,我,我害怕,呜呜呜,我错了,阿成,你,你不要打我。”

“啧”蒋成脸沉下,甩了两下皮带,“我问你怎么做的?”

男人被皮带响吓得嘴一抖,抹了眼泪,“我,我和陌生人说话,呜,我,我错了。”

“除了这个”蒋成拿着皮带往身前自己不容抗拒的一指,“你为什么接他的东西。”

男人很怕,但还是听话的背过身去站住。蒋成还没动作,他已经微微颤抖起来。他脑子已经被恐惧搅得一塌糊涂。根本回答不了蒋成,只能呜呜咽咽的说自己错了。

没有得到回答,蒋成直接开门见山,“以后还这样吗?”

“不,我不敢了,呜呜呜,我真的错了。”

蒋成显然注意已定,并不为人的哭喊所改变,“打几下?”

“呜呜呜呜,不要打我了,我错了。”

“好,那就三下。”

话落,男人抖得更厉害。哭声都颤抖起来。却着实阻止不了皮带的抽下。

“啪。”

“啪。”

“啪。”

这次是隔着裤子抽的,力度也小,次数比上次少了一半多。但男人也还是哭得厉害。

最后一鞭出了故障,皮带收回时勾到灰色裤包,裤子骤然滑下,露出男人半边臀,通红发肿的。他不是娇贵身子,却好像不经打。

裤子滑下的同时,一颗东西猝然飞出男人裤包,砸上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落在白面球鞋旁。

男人似乎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抽抽搭搭的去提自己耷拉一角的裤子。不小心蹭到红肿的臀,嘶嘶吸气。

蒋成将皮带系上,俯身捡起那小东西,细看一番后,突然握紧。

“这东西是你的?”

听到身后的人发问,男人忙转过身。看清人手里的东西后,他脸上先是一惧,然后才犹犹豫豫的点头。“唔,我,我的。”

紧接着,又忙做下保证,“我,我以后,再也不接,他的,不不不,我以后再也不接,陌生人的东西了。”

他声音细细的,好像很怕蒋成,“阿成,你,你不要打我啦。我好,好痛啊。”

蒋成定定看了人一会儿,忽然凑近过去,一张脸迅速抵进男人眼前,惧得男人腰下意识往后仰。

“你为什么要这个?”他两根长手指捏住那个小东西——一颗奶糖。眼睛静静的盯着人。要一个答案。

男人脸上忽然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忸怩,脸颊顶端晕出两块浅浅的红,支支吾吾半天,出来含在嘴里的模糊一句,“想要,给,给阿成的。”

蒋成早猜到了。他问。是要个答案,却不仅是为了个答案。像是并未看见那忸怩,他面上表情依旧,“为什么,要给我?”

男人被问懵了,也被那双眼里的静看得逐渐不安起来,忸怩消失在摇头里。“阿,阿成,我,我不知道”他有些难过,“阿成,你是不是,生我气啦,不想要啊?”

“不是”蒋成立即给出答案。男人不安的眼也立即闪出欣喜,然而停留不过一刻,灰灭下去。

“不是生你的气,是不想要”蒋成仍旧那副神情俯身静静的看着人,毫不留情的说了最残忍也最有用的话,“你不能因为任何人跟陌生人说话”他在男人灰蒙失落的眼前竖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包括我。”

男人似懂非懂,伤心且茫然的点头。

说教结束,蒋成直起身子,摊开手,揪出那颗祸水,动手将奶糖的包衣剥开,递到人的嘴边,“奖励你听话,张嘴。”

男人急急忙忙的张嘴,舌头舔到蒋成的指尖,软软的。蒋成一瞬间想到超市里看见的场景。光头戏弄男人的恶作剧——一个沾着白色液体的避孕套。光头让男人把避孕套当气球吹着玩。

这才是蒋成脸色难看的理由,这才是蒋成抽打男人三鞭子的理由。关陌生人什么事?但陌生人都应该杜绝,像光头这样的陌生人都应该杜绝,这样,男人会少惹许多麻烦,会少受许多伤害——蒋成深深知道,永不低估正常人的厉害!

工作的时间是很快的,一咻忽就到下班。

今天,老板娘并没有来店。昨天她吩咐的那袋豌豆已经全部被抽筋扒皮,正孤零零躺在角落。

男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明明只剥开一小半,怎么到了第二天,全都剥好了。

剥了皮的豌豆不能等,蒋成得给老板娘送到家。反正这样的事,蒋成做过好几次。

老板娘是老街首富之一,名下许多套房,却十几年如一日的住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比蒋成那深巷里的大院还不如。

蒋成领着男人到了小楼面前时,天已经全部黑下去。夜色相衬,小楼更显衰破。

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蒋成只好将那口袋豌豆放置大门前,转身离去。

离开老板娘家的二层小楼后,蒋成却不是回家。他今晚还有一个目的地——和老板娘家同一片区的东风楼。

东方楼是一个修整气派的名字,然而实际上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层小旅社。

旅社大堂黑天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这一片区的电力供应不足,晚上,每家每户一样的昏黄暗淡。

角落里光映照不到的黑暗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你就在这儿坐着等我,嗯?”

男人身前的年轻人落下一句话,见人点头,转身往旅社前台走去。

前台招待与众不同的的一个大叔。正坐在柜台后面的老爷椅里悠悠闲闲的听着收音机。

“五哥,好久不见了。”

乍听见这声音,大叔面上的悠闲立即消失。双眼迅速看向来人。

“原来是你啊,阿成!”看清来人后,大叔微微一笑,然后又严肃下去,“确实好久不见了,这几个月还过得了吧?”

蒋成知道人的深意,点头,“五哥不用担心,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今天是为上次发的那条短信。”

“好!”大叔眼一眯,“既然如此,跟我来吧。”出了柜台,往旅社二楼走去。

蒋成跟上大叔,走到楼梯时,回头望了一眼。男人听话的坐在沙发里,没有变动,眼直直越过其他沙发上的人头,看着他。

视线正好对上,蒋成什么都没有做,单只看了一眼,收回去,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