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莫随

作者有话说:预告: 掉马倒计时了

谢陵瑜见金缠突然顿住,以为他不高兴了,只好回头苦口婆心的劝青丘玦,奈何手腕上的力气还隐隐有加强的趋势。

看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青丘玦不悦的拉着人往前走,心中琢磨着回去要扣着点金缠的开销,省的一天到晚在外头招摇过市。

忽而听闻一声无奈的叹息,“阿诀,我累了。”

脚步倏地停下,青丘玦背脊僵直,手上不自觉卸了力道,谢陵瑜眼睛一亮,反手握住他的手往回带,再接再厉道,“你瞧咱们身上如此狼狈,想必金公子已经准备好热水了。”

据他观察,这对于阿诀来说,应该很诱惑。

果不其然,青丘玦犹豫了一下,顺着他的力道半推半就的就往回走了,金缠不小心目睹了全程,一下子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东西。

“不是,老大……” 金缠表情呆愣,喃喃自语。

你这不对啊,你不应该甩开这位谢公子的手,然后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擦手,接着高贵冷艳的甩下一句 “别碰我。” 吗?

老大你怎么回事啊!

结果被青丘玦一记眼刀甩过去,他瞬间老实了,把疑惑吞进肚子里,讪讪的跟在他们身后,眼神隐晦的在两人之间流转,试图窥视隐情。

谢陵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抛了个话头,“怎么不见狐面公子?”

金缠瞬间一扫阴霾,义愤填膺的将那鎏金扇打的 “啪啪” 作响,“说起这个就来气,老大你可管管他吧,狐面这阴损玩意将傀儡乱扔,给我败了多少生意了!”

青丘玦终于施舍了个眼神给他,还未说话,便听闻一声冷意森森的嗤笑,“我说臭蛤蟆,好处你没少拿,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你说谁臭蛤蟆,你个,你个……” 金缠脑子里蹦出太多外号,一时竟不知骂哪个最恶毒。

狐面这次是清秀公子的打扮,用这张脸做出个邪笑的表情,显得有些吓人,“你什么你,再敢告我黑状,爷今晚把傀儡送你床上。”

“你敢!”

“你要试试吗?”

两大统领像是幼童一般拌嘴,谢陵瑜神色复杂。

被他们吵的头疼,青丘玦阴着脸,咬牙道,“都给老子闭嘴。”

狐面算是能给青丘玦几分薄面,意犹未尽的闭上嘴,金缠只好愤愤不平的偏开头,真是不想看着阴损玩意,呸!

两人暂时休战。

“又见面了。” 狐面看向谢陵瑜,露出个谈不上友好的笑容。

谢陵瑜知道他性格如此,也见怪不怪的点头,“好久不见。”

狐面挑眉,先金缠一步做了个 “请” 的手势,惹得金缠吱哇乱叫,青丘玦眉头紧锁,隐忍的走在前面。

最后四人一起来到了客栈,一路上金缠都在斤斤计较翻旧账,到了地方才休停下来,屋内备好了热水,谢陵瑜和青丘玦简单的沐浴一番,一来二去的也没了倦意。

待到谢陵瑜穿戴好走出屋子,发现他们三人正坐在桌前论事,金缠收了那副商人嘴脸,正说着莫湖水灾的情况。

青丘玦翻看着账和狐面记录的修堤情况,眉头紧锁,看来是不容乐观。

谢陵瑜没有打断他们,自己静静的在青丘玦身侧落座,见金缠滔滔不绝的说着,谢陵瑜便递上一杯茶,金缠说到要点上也没想太多,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倒是青丘玦掀起眼皮子瞧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揉揉眉心。

谢陵瑜听了一会儿倒是听明白了,如今这银两是大把大把的往外头花,可修堤效果仍不尽如人意。

莫湖乃是莫江之水流入形成的一个不小的湖泊,要想止住莫湖源源不断的水,还须从莫江下手,好在莫江附近并无村落,否则不难想洪水来临后的惨烈。

倒真怪不到当地,这大水来势汹汹,根本来不及修,奈何还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更是雪上加霜,修到一半的大坝被一下子冲塌,好在有经验的老人发现不对,撤离的及时。

否则怕是损失惨重。

湖水上涨,如今只能先疏通几个支流,否则难以进行下去,可要疏通谈何容易,先不说需要多久才能疏通一个支流,就单单说这过程凶险,稍有不慎便是有去无回。

谁愿意接这活儿呢?

谢陵瑜凝眉沉思,主动开口,“如今可有自愿去疏通支流的?”

他强调了 “自愿” 二字。

狐面古怪的笑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探究,视线顺着谢陵瑜游弋到青丘玦身上,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这两个人倒真是很像呢。

皆是京城官宦子弟,却总能与布衣共情。

何等有趣?

谢陵瑜没注意到他,只见金缠面露犹豫,“有是有……”

只是人数远远不够,而且他们无法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

谢陵瑜知道他的意思,可这事拖不得,治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还须想个办法先遏制住水患,这才能想如何根治。

“等不了,得先在莫江挖几处支流。” 青丘玦蹙眉,吩咐金缠,“再去问问有没有自愿的,没有那便补上我们的人。”

金缠还在犹豫,便听青丘玦说了句让他心惊肉跳的话,“算上我。”

金缠瞪大眼睛,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第一个反对,急道,“不行!老大你怎么能去呢,这事儿是闹着玩的吗?”

青丘玦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不耐道,“谁跟你闹着玩?”

狐面难得与金缠统一战线,皱着眉头看他,“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天灾是无法预料的,若是真出了事……

“哪一步?” 青丘玦表情很淡,谢陵瑜察觉到他有些生气了,“我若回不来你们如何?”

金缠急得头顶冒烟,来回踱步,闻言立即 “呸呸呸” 了三声,还拉着青丘玦一起,非让他 “呸” 个三声。

青丘玦偏偏不如他意,只是异常认真的道,“你们如何,他们的家人便如何,明白吗?”

这句话令谢陵瑜心尖一颤,在最柔软的地方荡起阵阵涟漪。

狐面整个人一顿,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金缠踱步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有些愣然,旋即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喃喃道:“老大……”

是啊,他怎么忘了。

若老大真是那样弃别人性命于不顾的人,自己又怎么会有今日呢?

很多年前金缠还是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蜗居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整日蓬头垢面,遭人嫌弃,他似乎从记事起便没有在抬过头,时不时被打的伤痕累累,也没银两去瞧病,精打细算着早已馊了的饭菜,浑浑噩噩的活着。

好像他的人生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活着”。

那会儿他还没有名字。

直到黑色的衣角掠过,有人扔给他几锭银两,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抬头。

这位黑衣公子不嫌弃他,也许对于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金缠记了很久。

所以后来偶遇到青丘玦,他内心是狂喜的,即便知道这是条不归路,他也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这条路。

那会儿,他也没想过自己。

更没有留过后路。

这话说的窝心,轻而易举的安抚了金缠。

谢陵瑜也点头同意了青丘玦的提议,“也算上我。”

青丘玦皱眉侧目,嘴唇动了动,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像极了他复杂的心绪。

“…… 嗯,吩咐下去。” 青丘玦道。

很快。

京中来人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据说是位公子,还是那位安抚紫州难民,平息繁镇瘟疫的公子,乃是当朝丞相独子。

众人彷徨到心莫名安了些,他们虽不信朝廷,但谢丞相在民间的声望一直很高,而这位谢公子一连解决了诸多困难。

他们如今六神无主的,倒也不是不能试着信一信。

管辖莫湖地域的是林城的属下,名唤莫随。

莫随一得到消息,便匆匆赶往客栈,他刚从莫江回来,一身衣裳都没来及换,唯恐怠慢了人家。

谢陵瑜瞧见他满身污水的狼狈样子也是一惊,连忙命人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小人莫随,见过谢小侯爷。” 莫随恭恭敬敬道。

谢陵瑜摆手将他扶起,“莫大人不必多礼,在下更愿听大人唤我一声云楼。”

莫随眼中闪过笑意,看来传闻不假,这谢公子当真是个谦逊有度的君子,“谢公子客气了。”

他目光掠过后头的青丘玦,冲他礼貌的点点头,谢陵瑜顿时对莫随好感倍增,愣是推着人先进去沐浴,以免染上风寒。

莫随盛情难却,红着脸进去了。

谢陵瑜拉着青丘玦在自己身侧坐下,两人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来商讨几句,那图上画着的是莫江与莫湖。

不过片刻,莫随便出来了,见状赶忙上前,细细的给他们说莫江的构造。

莫江有两个支流,一个通向椿城的隋江,一个通向落雁镇的雁江,而莫湖便是水流通往雁江时,又形成的一个分流。

莫湖虽没有隋江和雁江大,可坏就坏在莫湖地势低洼,大部分积水一股脑的倒向莫湖,反倒是两江流域附近的城镇相安无事。

其实办法倒是有,谢陵瑜和青丘玦方才也说了,便是在莫江再开辟两道支流,分别通往临近的城池,重修莫湖的堤坝。

可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极难。

谢陵瑜问莫随,“眼下可有对水灾经验丰富的老人愿意前去的?”

原本都最好了莫随说 “没有” 的准备,没想到莫随没有犹豫,“有。”

谢陵瑜眼睛一亮,赶忙追问,“是谁?”

莫随笑了笑,“我。”

当然,不仅仅是他。

谢陵瑜和青丘玦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莫随只得继续道。

“二十年前这里也曾爆发过水患,当年参与治水的便有家父,后来父亲意外离世,家中留下的手撰相关书籍有多本,小人自小翻阅,前几年也参与了几次治水,应当算得上有经验。”

莫随这一席话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谢陵瑜欣喜的看着他,“自然算得上,我们对此一窍不通,还得仰仗莫大人了。”

“不敢当,谢公子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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