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打架

周达非不是个喜欢沉溺伤春悲秋的人。反倒是裴延,这一晚没怎么睡好,睡眠一直很浅。

周达非睡着之后喜欢伸胳膊挥腿动来动去,直到找到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有时是张牙舞爪地盘在裴延身上,今晚是自己蜷缩着在裴延怀里。

裴延半夜醒来后发现周达非乖乖窝在自己怀里,像冬天被捡回家的小狗。

之前被冻怕了,又饿了很久,所以现在很乖,让主人恨不能筑个温暖柔软的小窝把最好的都给它。

裴延想着,在周达非眉心亲了下,却仍不满足。他继续往下,沿着鼻梁到下巴,唇始终没有真正离开。

周达非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种不适,哼哼了几声。他下意识一拳把裴延推开,翻了个身平躺着睡熟了。

裴延:“”

翌日裴延和周达非醒得很早。今天有正式的拍摄任务,他们要按时从市郊赶回江北。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裴延醒得早些,周达非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洗漱收拾完毕了。

“挺好的。”周达非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肚子,“就是有点儿饿。”

“先下去吃早饭吧。”裴延低头在周达非脸颊处啄了口,“待会儿我们直接回片场。”

谭齐据说是已经走了,今天早上跟他们一起用餐的只有燕名扬。

周达非当着燕名扬的面什么都懒得装,毫不掩饰地跟裴延一起从电梯里出来,就差把他俩昨晚睡在一个被子里的事写在脸上了。

燕名扬正吃到一半,见他们一起进来也只是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后便恢复了标准的皮笑肉不笑,“裴导。”

裴延嗯了一声,在另一边的餐桌坐下。他现在对燕名扬这个人各种意义上的有意见。

周达非喜欢吃中式的东西,去面汤区让人给下了一碗蛋皮面条。正等着的时候,燕名扬又走了过来。

周达非看了他一眼,没主动打招呼。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燕名扬往裴延的方向扫了眼,确认他不会立即上前,“你不回我消息就算了,怎么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你全是关机。”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周达非一愣,“我昨天手机摔坏了。”

“”

燕名扬一脸无语地闭了下眼又睁开,“谭总昨天刚吃完饭就跟你爸说了。你妈妈昨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还说你大概是睡了。”

“结果今天早上又没人接,”燕名扬拿出自己的手机,“她担心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给她回一个报平安吧。”燕名扬说。

面下好了,周达非端起餐盘又放下,拿燕名扬的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燕名扬注意到裴延开始频频朝这边看来,且神色不虞。他只能又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我师母打不通周达非的电话,担心他,所以电话打我这儿来了。”

裴延觉得燕名扬此人四处掺和是一丁点儿的好心都没安,“他昨天手机摔坏了,没来得及买新的。”

不远处周达非的电话似乎打完了,燕名扬又迎了上去。裴延皱了下眉,却想到周达非在横店主动拒绝燕名扬帮忙的事儿,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得意。

反正他又不会跑。

裴延想着,假装毫不在意地继续吃起了自己的早餐,在心里开始盘算《失温》拍完后要怎么好好教教周达非。

周达非打完电话把电话递还给燕名扬,端着面条打算离开。

临走前随口一问,“你昨天给我发消息了?”

“”燕名扬把手机在指尖一转,收回兜里,“才想起来问呢。我以为沉醉帮我加的微信号是假的呢。”

“”

燕名扬说着压低声音,“昨天我跟你说谭总要来请裴延吃饭,让你想办法别去,你是完全没看见?”

“”

“我手机摔坏了。”周达非又重复了遍,他有些无奈,“真的没看见。”

“我还以为你多勇呢,”燕名扬道,“雄赳赳气昂昂就过来了,在门口你没听出来我在暗示你?”

“我当时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周达非揉了揉太阳穴,“但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包厢门口了。”

燕名扬叹了口气,“算了,你好自为之吧。反正因为你的事儿我已经把裴延得罪得透透的,看他今早那表情就知道。”

“万一他下部戏不带我玩儿了,我可就没钱去投夏儒森那赔本赚吆喝的电影了。”

“”

“夏导的电影都还没上映呢,你怎么就知道是赔本。”周达非不满道。

“那种文艺片能有什么市场啊,”燕名扬显然是觉得头疼,“我有时候都看不下去。”

“你看不下去没什么,”周达非认真道,“但永远不要低估观众的审美。”

燕名扬一怔,缓缓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我还以为你们搞艺术的都清高傲慢,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呢。”

周达非没说什么,端着面条打算离开。

“说起来,”燕名扬却喊住了他,“你自己不打算拍个什么小电影吗?我找杨天打听了,你有这个能力啊。”

“是裴延不让吗?”燕名扬凑近了几分,“反正你现在也掉马了,我给你投一个呗。”

“真不用。”周达非认真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有我自己的考虑。”

“而且,所有跟我父亲有关的善意,我都不想接受。不是因为赌气,是因为我做不到把他当成父亲对待,相应的我也就不应该接受这些。”

燕名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很久才道,“说真的,裴延真不是个什么善类。虽然这话你听着肯定气,但你爸毕竟是你爸啊。”

“你到底因为什么跟你爸这么僵?”

周达非的声音沉了几分,“这跟你没有关系。”

燕名扬的神色正经了几分,“我不是故意要插手你的事儿啊,但就像你说的,万事都要讲究个对等。”

“周教授对我有恩,他的事儿我肯定得上心。上次回北京我特意问了一下,”燕名扬左右看看,“听说你大四那年跟一个金融系的男生在经院大楼众目睽睽下大打出手,差点儿挨处分。”

周达非眉间一动,嘴唇抿紧了些。

“那个男生是你爸很喜欢的学生。你不会是因为你爸当时没维护你,所以你怪他吧?”燕名扬关切地看着周达非,“很多事儿得避嫌,何况我听人讲到最后你俩也说不出个打架缘由,还是你先动手的,这,”

“不是因为这个,”周达非平静道,“八杆子打不着的。”

“真不是?”燕名扬不太相信。

“真的不是。”周达非说。

“那你为什么跟那人打架啊?”燕名扬疑惑道,“那个男生的微信周教授推给我加了,感觉他不像是会冲动惹事儿的人啊。”

周达非吸了口气,说明他心绪难平。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周达非问。

燕名扬:“啊?谁?”

周达非:“那个跟我打架的。”

“他要去MIT了,”燕名扬说,“应该是准备创业,挺有能力的。”

“MIT”周达非冷笑一声,“他果然混得比较好。”

“怎么你们个个儿都喜欢这种人。”

“”

“你真的不是因为这事儿?”燕名扬更加怀疑了,“你爸是个老师,栽培学生天经地义,他当年对我也是这样啊。但他对学生再喜欢,也不可能超过你这儿子。”

“这也就是不能换。”周达非有点儿阴阳怪气,“但凡能换,我爸肯定一脚把我这个不孝子蹬出去,把你或者他——总归就是你们这种‘优秀青年’,直接领回家当儿子。”

“”

燕名扬也很忙,早餐用完就离开了。

杨天坐的是另一辆车,跟裴延和周达非不在一起。回江北的路上,周达非没有手机玩儿,无所事事。

裴延看了他几眼,若无其事道,“今天早上你师兄跟你聊什么?”

周达非抬起头,裴延的眼神还算温和。

“先是让我给我妈回个电话,谭齐刚下饭桌就把我在我爸那里卖了。”周达非面无表情,一五一十道,“然后是替我爸做说客。另外还表达了对你下部戏不让他投资的担忧。”

“”

“你的戏真的那么赚钱吗?”周达非偏头问道,“别的电影都是上赶着求投资商。”

裴延意味深长地笑了,“电影行业,就是赢者通吃。最少的一部分人赚走最多的钱,谁能赚到钱谁就是大爷,跟你是导演、是编剧、是演员还是投资方没多大关系。”

“所以你欣赏的夏儒森斗不过我是正常的,谁愿意拿自己的钱打水漂去满足别人的艺术追求和情怀呢?”

周达非扯了扯自己的手指,没说话。

“待会儿回去的路上给你买个手机,”裴延见状也不再多说,揉了揉周达非的脑袋,“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周达非摇了摇头。

又道,“你昨天说我额外的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还算数吗?”

“算数。”裴延知道周达非说这话的缘由,“我并不鄙视夏儒森搞那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但我觉得他首先得自己做到收支均衡,而不是等着靠情怀打动别人。”

“所以我也不阻止你做自己想做的,前提是你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燕总无辜地被骂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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