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写剧本

回到江北片场后,一切又进入了正轨。

裴延和周达非在假期里一同出游还过夜的事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不过关于周达非他爸是谁,倒是没有一点儿风声传出去。

杨天跟周达非说,裴延讲过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周达非不至于为此对裴延生出多少感激,只是想起那天早上他用燕名扬的手机给妈妈回电话时,妈妈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周达非说,好。

妈妈电话那头似乎想了很久该说什么,最后却是告诉周达非,如果他过得不好,他爸爸还有谭总、甚至是燕名扬,多少都是有几分面子的。

周达非对妈妈的话并不意外。妈妈从来不会相信孩子说在外面过得好,而他的妈妈更是一直活在他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的恐惧中,一面支持他的梦想,一面又矛盾地希望他不要什么事都那么倔强。

周达非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真去利用周立群的人脉和势力的,可他还是有几分鼻子酸酸的。他嗯了一声,没有跟妈妈顶嘴。

可挂完电话后,他确实有点担心真有什么人跑去跟裴延刻意打招呼,让裴延多“照顾照顾”他。而以裴延的魔鬼性格,这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现在看样子是没有。

周达非心里有点庆幸,升起一股轻松。

杨天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故意开玩笑,“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和裴延不至于因为你爸是院长就歧视你的。”

“”

片场里,裴延正在给沉醉、霍离和毕佳佳讲戏。剩下的戏份已经不多,今天要拍的是他们多年后重逢的场景。

这种戏是很讲究尺度的,要的就是一个生疏之中藕断丝连,看似陌生却又隐隐熟悉。

沉醉把握得很好,毕佳佳水平一般但是胜在肯吃苦,而霍离就不太行了。周达非感觉自从上次他在横店打小报告失败后,整个人的状态就一直十分游离,八成是心思已经没有完全放在演戏上。

周达非画《失温》的分镜时把几个主要演员从前的作品都找出来看了些,他发现霍离从最开始到现在也是有很明显的进步的,如果就此半途而废确实十分可惜。

霍离的不在状态使得这一条拍了很久。裴延已经有些不耐,却并未明显表现出来。

周达非在裴延身边安静坐下,看他如何调教身陷瓶颈的演员。

周达非自己以前也拍过小短片和话剧作品,他教演员的主要方法是跟演员把整个故事、人设、前因后果全部铺垫清楚,让演员能够共情代入,以体验派入戏。

裴延就不太一样。周达非这段时间注意观察,发现裴延其实不太愿意跟人解释自己在作品中的巧思。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能看懂就懂,看不懂他也不解释,只会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教你怎么做,让你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周达非从前只认为裴延这种手法急功近利,如今却隐隐觉得这或许是裴延的一种艺术态度——正如他不相信好的作品能被资方、市场接受一样,他也不觉得能有很多人理解他的构思。

还真是傲慢得可以。

周达非是不认同这种艺术观念的,但单就裴延教演员的能力来看,他是尊重甚至钦佩的。

镜头下又开始拍新的一条。霍离在镜头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镜头下倒是照猫画虎也有几分像了,单看问题已经不大。

只是沉醉的戏太强,难免让霍离作为男主的风头被稍稍压下去。

这些天周达非在画《失温》的分镜时,结合完整剧本,他发现其实这部电影如果把沉醉剪辑成男主,素材也是够的,只不过叙述视角发生变化,让故事展现了一种不一样的可能性。

周达非带着这种想法回去重看剧本,发现剧本里所谓男一男二的戏份根本不相上下——裴延在做剧本时给这个故事的最终成型留足了空间,可能他最终确定霍离为男主仅仅因为沉醉不是他公司的。

如今的周达非已经不会为此在心里对裴延各种谩骂了。他觉得裴延说得对,他得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然后自己为自己的喜好买单。

周达非想着,旁边的裴延喊了一声卡,这条过了。此时已经是凌晨,刚拍完的这场是夜戏,天黑后才开始拍的。

裴延揉了揉眉心,看样子并不算特别满意。

杨天倒是还挺高兴的。

“生日快乐啊裴导,”杨天走过来,“从今天起你就是奔四的人了。”

周达非这才想起来,十二点已过,今天是裴延的生日。

裴延居然到今天才将将30岁。

也就是说,两次金翎奖、差一座奖杯就拿到大满贯、自己的影视公司、人尽皆知的业内地位这些令人无限眼红的事都是裴延在30岁前完成的。

而他周达非几个月后就要迎来24岁,如今却还一事无成。

这些周达非早就知道的事实被残忍地拼凑在一起,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化学反应,让他的心情像是一脚踩空,没有尽头地乘风坠去。

片场里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都来祝裴延生日快乐,或单独或集体送了些礼物。

裴延外表矜持内心无耻,挨个儿都收完后还主动扫了眼旁边的周达非,“你的呢?”

“已经买了,”周达非说,“但是在酒店里。”

“快递还没拆。”

“”

今天有夜戏,明天早上开工略迟一些。裴延比较偏好甜食,还定了个蛋糕送到酒店。

蛋糕是个10寸的,制作精巧得像艺术品。一起上来给裴延庆生的还有杨天,他和裴延一起坐在蛋糕前,而周达非还蹲在一旁拆快递。

裴延十分不要脸,说周达非送礼物前不可以吃蛋糕。

“”

周达非压根儿也就不想吃蛋糕。

他不喜欢甜的,尤其不喜欢慕斯蛋糕这种甜得腻死人的东西。

“喏,”周达非三两下把快递盒子外的胶带划开,从里掏出一本包着塑封的书。

黑底上画着墨绿色阴森森的狮子图案,中间大白字写着:如何给狮子剥皮。

“”

“送你的。”周达非把书递给裴延,打算去洗个手。

裴延对着这本莫名其妙的书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塑封拆了。

拆完后他发现这本书的内容没有书名那么血腥,只是记载了很多毫无作用的知识:

譬如,如何用花语交流,如何用蜗牛预测未来,如何让脱臼的下巴复位

尽管书不大正常,但这毕竟是周达非送的。裴延傲娇地捏着纸张翻了几页,点点头打算抽空给它看完。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杨天有几分好奇,“如何给狮子剥皮这书讲什么的啊?”

“一本过时的生活宝典。”裴延把书合上,“封面这么写的。”

“周达非平时有研究这种东西的爱好吗?”杨天问。

“谁知道呢,他们这些学习好的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裴延此刻心情不错,连说话都有几分轻快,看不出是熬了个大夜拍戏的样子。

“我说我怎么觉得周达非是在内涵你呢,”杨天眯着眼睛想了会儿,“该不会是你跟他说过什么类似于要把他皮扒了的话吧。”

“什么?”裴延眉毛一扬,“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真的没有吗?”杨天将信将疑。

裴延边翻书,边不太情愿地回想。

周达非什么时候说要送他生日礼物来着?

周达非什么时问他生日的?

周达非!!!

裴延哐的一声放下了这本书,起身就去洗手间抓人,“周达非!你给我出来!”

“干嘛,”周达非刚把手上的水擦干,他拉开门,“那礼物你不喜欢啊?”

裴延不动声色地咬了下牙,“这天下那么多书,你怎么好好想到这本的。”

“就是想到了啊。”周达非装得无辜。

杨天知道自己猜对了,拿小盘子切了块蛋糕,“我先走了,剩下的蛋糕你俩慢慢吃。”

门砰的一关。裴延一把掐住周达非的脖子把他按到墙上,“又给我装是吧,要不要带你复习一下曾经的经历啊?”

周达非现在已经完全不怕裴延。

“行,”他干脆利落地点点头,“复习呗。”

裴延:“”

“你到底复不复习?”周达非见裴延未动,竟还主动起来了。他抓着裴延的手腕撇着拽开,一把趴到他肩上。

裴延惊得脚步往后一退。

“搞快点。”周达非凑在裴延耳边说,“你再不复习我就去写剧本了。”

“”

人被自己家的小狗咬了口能怎么办,只能自己包扎打针,假模假样地呵斥它几句,然后再抱到怀里叫它以后要乖。

裴延翻了个白眼,把周达非按到自己怀里,在他头顶冷冷道,“你今晚要是敢去写剧本,我让你这辈子都写不了剧本了。”

第二天周达非八点多才醒,腰酸背痛的,觉得自己像刚参加完铁人三项。

裴延倒是先他一步起了,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应该在谈事。

“发生什么事儿了?”周达非从床上爬起来,“不会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资方关系户李总吧。”

“”

“不是,他哪里还敢来。”裴延眼里充满讽刺,笑着在周达非脸上亲了口,“没什么事,起床吧。”

周达非起身去洗漱,回来后发现微信上有几条丁寅的消息。

丁寅:“沉醉今天还好吗?”

周大肥:“?”

周大肥:“我还在酒店。”

丁寅:“你们还没开工?”

周大肥:“昨天夜戏。”

丁寅:“”

周大肥:“发生什么事了?”

丁寅那边安静了几秒,转发了一个微博链接过来。周达非不怎么在这些社交媒体上浪费时间,新手机上连微博的App都没有。

周大肥:“你直接截图?我没下App打不开。”

丁寅:“。”

丁寅:“图片.jpg”

周达非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营销号的爆料,九宫格的亲妈不认版糊图和添油加醋意味深长的编排。

关键词是沉醉和裴延——

如何给狮子剥皮这本书我没带到国外来,具体内容可能记得不确切但反正大概是这种风格,有兴趣的可以去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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