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李楠环顾四周, 颇有些犹豫道:“这件事, 或许和林律师有些关系。”

“林言?”

陆含谦一顿,车祸的后遗症令他有些轻微头痛,加上刚才林言突如其来的清醒与离开, 接二连三的冲击使他现在他还没缓过劲儿来。

“你现在在哪儿。”

陆含谦当机立断道:“我在省人民医院,你过来说。对外不要提关于林言的一个字。”

李楠答了声好,挂机前, 他非常迟疑地问陆含谦道:

“老板, 我觉得这件事对您来讲,或许比较难以接受。您确定要现在知道么?”

“”

陆含谦果不其然微微沉默了一下。他想, 他连林言要离开他都可以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是关于什么的。”

半晌,陆含谦缓声问:“林言身体方面的么?他是不是又生了什么病瞒着我”

李楠简直苦笑:“老板,您到现在还在关心林律师, 但您知不知道, 或许他从头到尾, 都是在骗你的。”

“邮件的事我已经不想提了——”

“不是的。”

然而李楠说:“那位女士, 您让我查的女演员,她姓顾, 1989至1993年期间在巴黎读音乐, 有过一个孩子。”

“所以呢?”

陆含谦反问,“你该不会觉得林言的出生年月和她对得上, 名字里又带一个顾字, 就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吧?”

陆含谦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敏感。

李楠只起了个话头, 他便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出言反对。仿佛在李楠说出口之前,陆含谦就已经有某种心理直觉,但他又过于软弱,对这块结在他最柔软的心口上的幻梦,根本没有勇气触碰。

李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陆含谦就接着道:

“拿这种巧合当证据,李楠,这就是你的工作能力?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说,我换人。”

“我有证据。”

然而李楠说。

他鼓起勇气,声音非常稳地道:“林律师根本不是湖北人。湖北的所有市区都没有他的出生记录,他是之后才搬过去的他的家庭,名字,资料,全部都是假的,只有姓氏是真的,而那位女演员的先生,就是姓林!”

听筒里一下很安静。

陆含谦没有说话,听筒里只有他一下下的呼吸声。

陆含谦心跳如鼓,半晌,他说:“李楠。”

“我过来给您看详细资料。”

李楠低声说:“老板,您不要太难过。”

“林言已经和我分手了,我不想再知道这些了——”

“您应该叫他林见誉。”

然而李楠道:“林顾言,是他妈妈去世之后,才改的。四岁之前,林律师的名字,是林见誉。”

“”

“他从出现在您面前,就是一场阴谋,林律师这个人心真的非常深。他就是为了利用您才准备的这一切,而这些东西,他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伏笔了!”

在陆含谦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李楠突然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原来他叫林见誉啊。”

然而良久之后,陆含谦极轻说。

他笑了一下:“没有林顾言的这个名字好听。”

“老板”

“你过来吧。”

陆含谦如叹息一般道:“我想知道多一点关于他的事情。他的生日是对的么我去年还给他送了生日礼物。”

人在巨大的精神打击下,是一时半会儿感受不到太大的惊讶的。大脑会自动开启一种自我保护模式,使人的反应变得迟钝,停滞。

更何况陆含谦在林言这里受到的惊愕与意外已经太多,现在仿佛发生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了。

在等待李楠的这段时间中,陆含谦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时间非常久远的照片。

那还是他和林言刚认识时,趁林言不注意拍的。

他们当时一起去北欧旅游,住在一家临海的度假别墅。

二楼房间的落地窗正好对着非常漂亮的海景。

早上起来,陆含谦去刷牙了,林言还在补觉。

等他把早餐端上来的时候,林言恰好刚醒,套了件已经皱巴巴的衬衫坐在床上,面朝碧蓝的大海,背对着陆含谦,消瘦单薄的背影,仿佛有说不出的心事重重。

他的脖子上还带着青色的吻痕,是陆含谦咬的太重,看起来就像某种被捕捉后留下的伤疤。

当时陆含谦看着这么幅景象,觉得又好看,又有点落寞,似乎林言正待在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进不去,林言走不出来。

鬼使神差地,他就悄悄将林言这一个背影拍了下来。

存在最隐蔽的文件夹里,一个人的时候看过很多遍。却始终不能想象到林言当时的心境。

现在想想,陆含谦突然觉得,他也许从来都没有被林言考虑过接纳进他的世界。

而林言失忆那段时间,两人之间仅有过的温存,可能是上帝悲悯,给予他的、这个故事落幕前的最后一个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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