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见裴子梏这可怜巴巴的模样,陈见拙哪里还能严肃的起来,他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捧住了裴子梏的脸,就这样俯身凑了过去。

裴子梏先是一愣,同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复而不着痕迹地把头抬的更高了一些,面上仍旧是一脸的委屈。

然而在两个人的唇即将触碰到时,陈见拙忽然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你说你,想方设法的要占我便宜,还说自己不争气?”

他离得远了些,裴子梏这才能够自主的呼吸,用无辜的语气控诉道:“见拙欺负我。”

也好在没有吻到,否则裴子梏真的无法保证会再控制的住自己。

“不亲你就是欺负你了?”陈见拙见他张嘴,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歪理,就立刻道,“不闹了,一个人肯定什么都没吃过吧,饿吗?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一进来就看到他躺在床上,他又向来不懂得善待自己,从昨晚到现在,肯定是没吃过什么东西的。

陈见拙说着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

“我不饿!”裴子梏厉声说出这句话之后又意识自己的语调过于激动,缓了几秒之后,轻声接着道:“我没有胃口,就是头有点儿晕,你别走。”

最重要的不过也就是那三个字:你别走。

相处这么久,陈见拙知道裴子梏心思敏感,大概是对昨天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就反手抓住了他扣住他手腕的手:“你刚刚吃了药,药效上来就有些困,晕的话你再睡一会儿,醒来饿了我再去给你准备吃的。”

裴子梏捏紧了陈见拙的手:“我一个人吗?”

陈见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我一个人睡吗?”这次不等陈见拙回答,裴子梏又茫然地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陈见拙立刻否认道:“没有,你没有做错事情。”

“肯定有的。”裴子梏失魂落魄地松开了陈见拙的手,兀自点了点头,喃喃着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不然你昨天为什么要突然丢下我,为什么现在不愿意陪我睡觉?”

陈见拙该怎么告诉他,在他说出那番话后,连具体状况都没有明白的情况下,自己只觉得恐惧,然后选择了逃离。

再者,他现在说的这些又是什么道理?

难道没有做错事情的话,他就一定会陪他睡觉?

而且,怎么这话说着说着又回到这样的话题上?

陈见拙试图回到一开始的问题:“裴子梏……”

“算了,总得适应的,不然万一哪天见拙又丢下我怎么办?”裴子梏早一步打断了陈见拙的话,低声道:“我昨晚就是一个人睡的。”

“……”

都这样了,陈见拙有种自己要再说出绝情一点儿的话来,那可真是铁石心肠,天理不容。

陈见拙洗了个澡,身上还带着点儿湿意,刚躺床上,裴子梏就慢吞吞地开始一点点往他的怀里挪。

那看似小心翼翼,实际上因为得逞又不得不压制自己面上不断浮现的笑容的模样竟出奇的可爱。

陈见拙没忍住心动,直接伸手把人揽在了怀中。

又莫名地有些庆幸,还好裴子梏的眼睛只是稍微好转,否则昨晚看到他那样决然的转身又该怎样难过?

可是想想裴子梏刚才的神情,陈见拙总觉得有古怪,又怕他再多想,便用一种极为柔和的语调道:“这次不要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你眼睛是不是根本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不是。”裴子梏在陈见拙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满意的姿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嘟囔道:“就是好了。”

陈见拙不相信他的话,这次决定一定要刨根究底问清楚,谁知道还没有说话,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陈见拙只得暂时停止与他的谈话,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

定睛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医生。

陈见拙立马就松开了抱住裴子梏的手,坐起了身。

自从上次医院里的交谈被裴子梏听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些心虚和抗拒让裴子梏再听到他们的沟通内容。

察觉到他举动的裴子梏也跟着爬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泛着冷:“是谁?”

陈见拙不觉得这个有必要隐瞒,就实话实说:“是医生打过来的,大概是昨天你没去,打过来问问缘由吧。”

陈见拙掀开被子,想下床避开他再接听,而裴子梏像是猜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一般,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陈见拙的袖口。

“见拙。”他无法继续装出那无害的模样,此刻满脸的戒备,眼中带着森然的寒意,但又像是惧于表现出来,就只是一遍一遍饱含着无助,沉声喊着:“见拙,见拙。”

其实这次也没有什么要说又怕他知道的。

陈见拙犹豫了一会儿后重新抱着他躺下,这才接听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他生病了,本来是打算今天去当面跟您说的,结果到今天也没有好……”

后面的话在裴子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讨厌这些人,讨厌他们打着为他好,给他治病的幌子,实际上只会让陈见拙离他越来越远。

裴子梏陷入憎恨的怒火中,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真该死,这些人真该死。

陈见拙隐隐感到怀中的裴子梏似乎在发抖,就安抚般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回答着电话另外一端的人:“是的,不去了。”

那几度膨胀,就在爆发边缘的怒火陡然被浇熄,所有的燥郁就在这细微的动作间被抚平。

他告诉自己:不能有那样的想法,如果做出出格的举动,见拙会不要你的。

然后裴子梏终于得以平复心情,躺在陈见拙的怀里,清楚地听他继续说道:“以后都不去了,他需要的好像并不是这个。”

直到陈见拙挂完电话好一会儿,还拍着他的背意图哄他睡觉的时候,裴子梏这才感觉自己逐渐回过神来。

他在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其实昨天离开后见拙就再也没有回来,且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他应该安静,不要说话,不要有任何的举动,以免打破这场梦境,否则梦醒之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可虽然这样想的,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见拙跟他说什么?”

陈见拙自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裴子梏思绪的复杂变化,以为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见拙说……”裴子梏想让自己显得平静些,语调却还是轻微地发颤着:“见拙说我以后都不用去看医生了。”

陈见拙回:“嗯,以后都不用去了。”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可裴子梏仍旧觉得不敢相信:“为什么?”

“我带你看医生,不是为了让你把自己折腾的更严重,是为了让你对自己好一点。可在你眼中却是为了教会你不再那么爱我,因为我并不在意是否被你需要。医生对你起不了作用,你也根本不在乎你自己好不好。”陈见拙温柔的嗓音里含着笑,“所以,还是我来治你,对你好吧。”

他居然到昨天才彻底明白,从头到尾他要做的不过直面自己的内心,坦然承认和接受裴子梏的爱。

“那……”裴子梏在陈见拙的怀里抬起脸来,好像能看到似的,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眸好像会发亮,璀璨如星辰,“见拙打算怎么治我,怎么对我好呢?”

陈见拙闻言抿了抿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低头在裴子梏的脸上吻了一下。

偏偏裴子梏微微皱了眉,对于他的举动好像并不怎么满意:“就只能亲一下吗?”

本来主动亲这一下就耗了陈见拙许多勇气,耳朵都已经泛起了红,害羞地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子梏把头埋在陈见拙的颈间,他轻声笑着,说话间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陈见拙的脖子,如同一个又一个的吻,“见拙想不想睡一睡我?”

“……睡觉!”陈见拙的脸烫的像是要烧起来,底气不足地命令道:“不许勾引我!”

他说能看到的时候是害怕吗?

是的吧,但等到真正反应过来,更多的其实是茫然。

等他眼睛复明,他们会回到很以前一样让人绝望又恐惧的状态吗?

裴子梏太会伪装,除了毫不掩饰表露出来的爱意,其余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陈见拙都完全无法看破。

甚至于有些时候明明隐约可以感受到,不过又是一个试探,一个圈套,却还是没经受住他以脆弱为饵的引诱。

漂亮完美的皮囊与精心营造的美好,是迷惑猎物的假象,恶魔的本性里潜藏着嗜血的因子,残忍而冷酷。

但对于在黑暗中生长的人,谁又能说这不是另外一种救赎?

不为摧毁,只为占有,偏执却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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