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胜仗

为了掩人耳目, 太平踏入岭南道后,便扮作了商贾公子假装在岭南办货,一来二去,得了不少线索。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太平拿银钱打通了当地的官府路子, 佯作同流合污,拉扯着几个当地的官吏算计如何赚大钱。

商贾的地位并不高, 本来这些官吏对太平都是嗤之以鼻的, 可听闻太平的生意南北西东都有,想着这定是一颗摇钱树。加上太平塞了许多钱, 这些官吏渐渐地便松懈了戒心,偶尔闲聊,无意之间透露了许多流人那边的事。

太平一边听,一边仔细记下。流人那边是什么情况, 岭南这边的官员又是什么情况, 几乎描出了一张网。太平思忖之下, 已清楚这桩案子应该追究到哪里终止,如此才不会牵连母皇,导致朝臣拿酷吏一事向母皇发难。

与此同时, 狄仁杰抵达岭南道兵衙, 以严防流人造反为名, 执兵符调动岭南道驻兵, 将几个重要州府团团包围。

流人听闻消息后,终日惶惶不安,可大军已至,这个时候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没有任何意义。城中官吏们都等着狄仁杰的命令, 只要狄仁杰一声令下,他们便可借着这些流人的尸骨,谋获更多的功绩,升官发财。

狄仁杰陈兵一月之后,朝廷给公主的诏令抵达岭南州府。

彼时,太平正在临时买来落脚的宅子里逗弄鸟雀,听见敕使入城的消息后,她淡然一笑,“春夏,拿本宫的甲胄来。”等了那么多日,终是等到了诛戮佞臣的这一日。

春夏领命,很快便将太平的甲胄抱来,伺候太平穿上了甲胄。

平日的太平像是个富贵公子,今时的太平在戴上头盔的一瞬,瞬间添上了三分英气,她按剑一扫庭中的卫士,“众将听令!随本宫诛奸臣!”

“末将得令!”众卫士齐声高呼。

按照与狄公的约定,朝廷敕使抵达岭南州府那一日,狄仁杰便下令兵士入城捉拿官吏,所以太平领旨的同时,狄仁杰的兵马已经开始行动了。

大军猝然入城,流人们绝望地抱着亲人瑟瑟发抖,却没想到兵马竟不是冲他们来的。当流人们意识到这点,有些胆大的悄悄跟去看了两眼。

岭南州府官员,一日之内,皆被拿下送往太平所在的州府。狄仁杰总镇岭南,暂理岭南各项政务,同时将奏疏上奏神都,请旨武皇调派新任官吏赴岭南当职补缺。

当夜,太平奉旨审问官员,这些官员方知这两月来的富贵公子竟是当今镇国公主。那些说过的话,漏过的案子,已经追悔莫及。

太平没有除甲,她按剑站在一众官员面前,凛声道:“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平日当蠹虫就罢了,如今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不惜牺牲百姓性命,滥杀无辜,枉顾法典!你们该当何罪?!”

众官吏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万国俊忽然在一干官吏中抬起头来,“臣有冤!臣要叩见陛下!”

“你冤?”太平冷嗤,将她这些日子写好的案子文书翻至万国俊那一页,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矫诏令流人自尽,累及母皇声名,本宫若是把你送至母皇面前,你说,母皇会如何收拾你?”

万国俊没想到太平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他以为那些流人已死,已是死无对证,况且武皇还因为这案子大肆嘉赏了他。若是公主强行翻案,无疑是打武皇的脸,他寻到这最后的一线生路,急道:“殿下不能把此事闹大,否则……”

“否则如何!”太平骤然拔剑,万国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太平一剑穿胸而过。

万国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瞪视太平。左右卫士瞧见万国俊想反击,便快步上前,将万国俊双手钳住。

“祸国殃民,欺上瞒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威胁本宫?”太平抽剑,狠狠捏住了万国俊的喉咙,“伤我子民者,死!”

万国俊双目赤红,随着太平的手指一松,便倒地气绝。

太平手中的剑还在滴血,她含笑转过脸来,“都听清楚了么?”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众官吏们看得瑟瑟发抖,想来公主这次是真的要一查到底了,慌乱地叩首求饶。

太平大喝道:“本宫问你们,听清楚了么?!”

官吏们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面面相觑不知公主问的是哪一句。

“伤我子民者,死!”

太平大声厉喝,剑锋指向其中一人,此人贪渎,按律当判流刑,“秦博,你可记住了?”

“记……记住了!”这小吏吓得不断叩头,额头撞在地上的声音让人听得发怵。

随后,太平依着律令,按罪行依次判罪。本来斩刑应该上报刑部核准,可如此一来一去,便会与神都中的酷吏连成一气,收拾了岭南这群,神都那群必定会困兽犹斗,波及武皇。所以,太平处置这些人极是快准狠,明面上看像是奉了武皇之命速速结案,以免牵连太广,其实暗地里太平已经审出了不少来俊臣的案子。

这些年他一直是武皇的屠刀,犯案累累,就是笃定了武皇不会以滥杀无辜之罪收拾他。武皇确实也不便以这样的罪名收拾他,所以太平手中这些贪赃枉法的罪证,便是来俊臣最好的催命符。

太平花了一月了结岭南的案子,将牢中不少冤囚的流人放出,打开府库,发放银两与粮食放其还乡。至于涉案官员,太平当街问斩了带头枉杀的几人,流徙了几个,又降级了几人,经审问没有涉案者,太平拔擢启用,特别命人打造了“百姓重之”的匾额悬至府衙正堂。

去年岭南的案子有多心寒,今年岭南的案子便有多激昂。

太平硬是把岭南的案子断在了岭南,其他地方的酷吏,没有一人牵连,包括最该收拾的来俊臣。

来俊臣得到密报后,舒了一口气,想着这案子应当是了结了。

太平却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同年五月,太平终于处理完岭南全部事宜,朝廷新任的刺史们也到达了各地州府,接管各州事宜。太平没有留在岭南过端午,在端午前夕便动身返回神都。

流人与岭南百姓们恭送公主十里,无疑,太平这桩案子办得很漂亮,不单岭南一处人人夸赞,就连神都上下也赞不绝口。

武皇本以为太平年轻,怕是会遗漏什么。可一本接一本太平的奏疏看完,武皇必须承认,平日她确实小瞧了这个女儿,若太平真是个皇子,就凭现下的呼声便可顺理成章入主东宫。武皇当年对李弘的浓烈期望,如今在太平身上重新复燃,越烧越烈。

不管将来有多难,武皇也要帮太平拓一拓这帝王之道。

婉儿瞧见了武皇眼底涌起的期待之色,她不发一言,暗暗为殿下欢喜。经此一役,殿下声名大盛,即便那些朝臣还是不会请立太平为储君,可他们必须承认,今有镇国公主,是大周之福,亦是万民之福。

可婉儿更高兴的是,她的殿下终于要回来了,平平安安。

私塾那边因为武皇的暗助,这几月竟已收了数十个女学生,郑宅偏院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婉儿这些日子出宫,不仅为了去私塾教书,还留了心眼,托人在神都找寻新的宅子,用作私塾。

这日,婉儿刚至家门口,便瞧见公主府的马车往这边行来。

算算日子,公主也该这两日回来。

婉儿不免有些紧张,怔怔地站在郑宅门口,看着公主府的马车停下,掀帘,竟是裴怀清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怀中还抱着一个木箱子。

“裴詹事?”婉儿有些失落。

裴怀清微笑着对着婉儿点了下头,便将木箱子双手奉上,“这是殿下的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殿下回来了?”婉儿语气里难以自抑地透着一丝喜悦。

裴怀清忍笑,“殿下在路上染了风寒,所以耽搁了几日,恐怕要七日后才能回来了。这个箱子……”

婉儿接过木箱子,却并不在意里面是什么,“殿下病了?!”

“张谡已经赶去与殿下汇合,这两日殿下都养在驿馆里,并无大碍。”裴怀清交代完毕,再瞄了一眼婉儿怀中的木箱子,“大人先瞧瞧,若有哪里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告诉臣。”

“有劳了。”婉儿不便多问,心却为太平悬了起来。轻叹一声,婉儿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木箱子,满眼狐疑地打开了箱盖。

里面是一封信跟一摞文书,婉儿认得文书是什么,那是地契与房契,她拿起匆匆扫了一眼,瞧见所在“正平坊”三个字后,不禁哑然失笑。

正平坊不仅是镇国公主府的所在,也是国子监所在,在国子监边上开设琢玉私塾,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也只有她的殿下,才会给她想那么周到。

可想到殿下染病歇在神都之外,她忍不住轻叹一声,将木箱子暂时放下,只拿起当中的那封书信。

书信上熟悉的字迹牵惹婉儿有几分心酸,她急切地打开了书信,上面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小字——

“明日上官大人休沐,可否亲临新宅指点一二?”

什么七日后才回,分明就是故布疑阵,想必公主早就日夜兼程地赶回了神都,为的就是先与她见上一面!

婉儿的心猛地一跳,像是什么花烛在心间绽放开来。

这种事,确实是太平做得出来的。

裴怀清瞧见婉儿脸上露了喜色,恭敬地对着婉儿再拜,“想来大人没有哪里不满意了,那臣便告退了。”

不等婉儿开口,裴怀清便回了马车,命车夫赶车离开。

婉儿低头再瞧了瞧书信上熟悉的字迹,哪里还绷得住笑意?

本来每日等待太平已经是度日如年了,可知道明日可以单独与太平见面后,婉儿更觉日子过得极慢,明明只有十二个时辰,却仿佛过了整整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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