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静好

“婉儿。”武皇批阅奏章到一半, 下意识唤了一声。

裴氏微笑提醒:“陛下,今日婉儿休沐。”

武皇忍笑,“朕竟忘了今日是她休沐。”

“陛下今日的心情很好。”裴氏顺势给武皇倒了一杯甘露来,放在了龙案之上。

“太平就要回来了, 朕自然高兴。”说着, 武皇笑意微敛,“只是……她在路上染了风寒, 怕是要晚几日回来了。”

裴氏劝慰道:“殿下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武皇略微舒眉, “希望如此。”对于子女生病一事,武皇心底是发怵的。上苍已经毫不留情地带走了一个李弘, 她只希望上苍能够护佑太平,让太平长命百岁。

与此同时,婉儿乘坐的马车已经快行至正平坊。

“再快些!”婉儿急切地催促着车夫,只想快点见到殿下。

红蕊觉得今日的大人实在是古怪, 忍不住低声道:“大人, 别急, 前面就是正平坊了。”说完,红蕊这才觉察,今日的大人似乎打扮得很精致, 花钿鲜红, 也不知是着急的缘故, 还是胭脂的缘故, 婉儿今日的脸颊通红通红的,比平日的妆容艳丽了三分。

世上能让大人如此打扮的,只有一人。

红蕊霎时反应过来,“殿下回来了?!”

“嘘。”婉儿示意红蕊莫要张扬。

红蕊这下也急了,扬声道:“麻烦车夫大哥快些!”好几个月没见春夏了, 她实在是想她。

婉儿不禁失笑。

红蕊羞赧地垂下了头去,捏着衣袖绞了绞,低声道:“大人莫要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婉儿明知故问。

红蕊更不好意思了,“大人就别问了!”

“吁——”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恭敬道:“大人,正平坊到了。”

“你先回去吧。”婉儿与红蕊下了马车,便将车夫打发了。

再往前走半坊,便是镇国公主府的大门。可今日她们要去的地方在镇国公主府的东面,国子监的北面,那一片宅院如今都在婉儿名下。

五月以后的日头很烈,越近正午,就越是晒人。

红蕊把准备好的纸伞撑开,给婉儿遮住阳光,“大人,我们走吧。”

“嗯。”婉儿点头,领着红蕊走至新宅子门外。

候在门口多时的裴怀清瞧见了婉儿与红蕊,当即迎了上来,“上官大人,请。”

婉儿这才发现,这宅子连匾额都准备好了,“琢玉书院”四个大字高悬在宅子门楣之上,正是公主的手书。既然毗邻国子监,再叫私塾未免小家子气了,所以太平亲书了“琢玉书院”四个大字。

裴怀清瞧见婉儿仰头望了匾额许久,小声提醒,“殿下还等着呢。”

婉儿回过神来,“嗯。”

裴怀清引着婉儿与红蕊踏入了琢玉书院,婉儿才发现这里面不仅已经收拾干净,甚至书堂院落已经布置妥当,该有的东西都有,少的只是听讲的学生与授业的夫子。

“婉儿!”忽然正堂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婉儿循声望去,惊喜道:“贞娘!你怎么在这儿?!”话音刚落,婉儿便反应了过来,为何这些宅子布置得这般快,只怕是殿下早早委托了厍狄氏,来这儿帮衬着布置。

说起来,自打厍狄氏回裴府打理后宅之后,婉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瞧见贞娘了。

厍狄氏笑道:“婉儿真的不知道?”

婉儿轻笑,“听贞娘这样说,我知道了。”

她们本就是好朋友,有些话不必点明,便已是心照不宣。

厍狄氏牵了她的手,入了正堂坐下,认真道:“殿下说,就沛国夫人一人,肯定教不过来那么多学生,所以央着我来帮忙教书。正好,我在府中也闲得慌,索性来教几个女娃也好。”

婉儿大喜,“贞娘你肯来教她们,这是好事!”

“你办女子私塾更是天大的好事,既是好事,岂能少我一份?”厍狄氏拍了拍婉儿的手背,“我也乐在其中!”

“谢谢!”婉儿感激地点了下头。

裴怀清忙给厍狄氏递了个眼色,厍狄氏道:“这里就交给我来,殿下在后院说有要事相商,你还是快些过去吧。”

“好。”婉儿起身对着厍狄氏一拜,转身便朝着后院去了。

红蕊刚想跟去,却被厍狄氏唤住,“红蕊,你去厨房瞧瞧,春夏半晌都没把鲜果送过来,定是需要人帮手。”

“诺!”红蕊答得干脆,忍笑往厨房去了。

厍狄氏意味深长地看看裴怀清,“裴詹事,你我办正事吧。”

“嗯。”裴怀清莞尔,卷了卷衣袖,与厍狄氏一起走出正堂,去往书堂继续布置几案与书柜。

琢玉书院的后院有个水榭,池水碧波粼粼,彼时荷花正盛,香味阵阵扑鼻而来。

太平此时坐在水榭阑干边上,不时往池中投喂鱼食,吸引了一群鱼儿争逐。她沉浸在喂鱼的乐趣之中,一时没有注意到缓缓走近的婉儿。

婉儿看着眼前这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只觉一颗心烧得滚烫,甚至连眼圈也烧得酸涩。

殿下还是殿下,面色红润,没有倦色,也没有病色。

她一切安好,真的平安回来了。

太平终是听见了婉儿的脚步声,她拍了拍掌心沾染的鱼食,回眸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得意,“婉儿,我回来了。”

“殿下……”婉儿沙哑轻唤,脚步加快,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

太平顺势拥住了她,轻抚婉儿的后背,温声道:“傻婉儿,哭什么呢?”

婉儿拥紧了太平的身子,眼泪强忍在眼眶里,“回来便好……”

“本宫再不回来,公主妃还想撩拨几个小和尚呢?”太平故作不悦,冷声问道。

婉儿一怔,“薛怀义一事……”

“算账!”太平可不会与她客气,牵了她的手走入水榭之中。

房门一闭,婉儿还来不及解释,便捱了太平一记狠吻。

婉儿又羞又恼,“妾冤枉!”

“冤枉?本宫可是听说婉儿把薛怀义撩拨得心神不宁,竟敢在宫门外大肆吆喝……”太平把婉儿抵在了门扇上,语气中透着一丝酸涩,“你说你,该不该罚?”

“殿下在外佯作商旅,不也经常当着岭南官员逗弄春夏么?”婉儿反击,别以为她猜不到太平会如何行事。

太平颇是惊讶,“啧啧,爱妃竟连这些都知道!”

“所以……”婉儿伸臂圈住了太平的颈子,果断转了话题,“殿下今日是想算账呢,还是……”她的声音哑下,突然染上了一抹酥音,“做点旁的?”

“什么旁的?”太平问着话,却先一步扯开了婉儿的衣带。

披帛双双落地,太平与婉儿的眸光中多了一簇焰色。

婉儿猝然扣住了太平不规矩的手,绷着最后一弦理智,提醒道:“这儿……不解衣好些……”

“放心,都是自己人,没人敢来打扰。”太平在她耳侧低语,热烈又低哑,“谁敢打扰,本宫一定会杀人灭口。”说完,她咬了一口婉儿的耳垂,便埋首在婉儿的颈窝之中,汲取着她思之如狂的温暖。

婉儿抵住太平,一步一步带着太平往坐榻方向退去,一边走,一边低笑道:“殿下如今好大的戾气。”

“婉儿害怕么?”太平笑了,心上眼底只剩下了一个婉儿。

婉儿将太平压倒在了坐榻上,她坐直了身子,高高在上俯视太平,“你说呢?”说话间,婉儿将松散在身上的衣裳剥落在地。

太平的心弦一瞬绷紧,紧紧盯着婉儿,霎时口干舌燥了起来。

婉儿俯下身,太平刚想衔住她的唇,却被她躲开来。

“谁教你这些的?”恼怒的太平将婉儿翻身压下。

婉儿主动献吻,唇瓣交缠之间,趁着一瞬换气的空隙,她酥声回答,“妾……只对殿下如此……过去是……将来亦如是……”

再往后,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知了聒噪的叫声自窗外透入,却像战鼓一样激励着两人抵死汲取彼此的温度,直至日暮西斜,方才偃旗息鼓。

太平倦然轻吻婉儿的额头,那朵红梅已经濡湿得一塌糊涂,“明日上朝,我会当朝发难来俊臣。”太平徐徐说着这次回来的诛佞计划。

婉儿眉心一蹙,“殿下准备用什么罪治他?”若是滥杀无辜之罪,便会把矛头指向武皇,那是肯定办不成的。

“贪渎。”太平只说了两个字,

婉儿细思,“数额巨大?”

“一个连我都想不到的数额。”太平轻嘲,“把他宰了,抄家之后,那笔银两可以办很多大事。”

婉儿扣住了太平的手,“我陪你一起打明日的仗。”

“你必须陪我!”太平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从今往后,都要陪我!”

婉儿心酥,“殿下也一样,要陪臣过一辈子。”

太平与她十指相扣,低首点吻她的唇瓣,贪心问道:“下辈子也许我好不好?”

婉儿回应着她的点吻,坚定地望着她的眉眼,“下下辈子也许你,千年万岁,永不分离……唔!”

情人间的呢喃像是陈酿的酒,只轻尝一口,便足以烧起情火,沉醉其中。

水榭中的两位主子迟迟不出来,端着晚膳在外等候的春夏与红蕊便不敢走开。

让殿下与大人多聚一会儿,她们两个也多聚一会儿。

春夏与红蕊把晚膳放在了石桌上,两人坐在水榭外,看着夕阳落下,星月升起,直至漫天星河灿烂。

这样的岁月静好,会让人心生贪念。

一日不够,一辈子不够,要生生世世才行。

太平与婉儿如此,春夏与红蕊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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