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孟易肖怎么会在这里?

赵夜白下意识地往前追了几步,随即想到即便是追上了,他和孟易肖也没什么好说的。

也许被孟易肖看到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至少……可以省去不少口舌。

关文初对孟易肖的身影并不熟悉,见赵夜白面色凝重地站在路边,上前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

赵夜白说得忐忑——等下他还要回去的,万一孟易肖再闹起来……

绝对不能让学长和孟易肖碰上!

打定主意,赵夜白道:“学长,几点了?”

关文初看了眼时间:“快到十二点。”

赵夜白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着道:“学长,我答应了孟易肖明天送他去机场……”

不等他说完,关文初便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先回宿舍,手机会开着,有事打电话。”

“……”

原本赵夜白还在想怎样说服学长放他回去,没想到学长体贴到这个地步,根本不用他开口!

“时间不早了。”关文初道:“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赵夜白前一秒还沉浸在关文初的温柔体贴当中,下一秒立刻摇头——这可不行,万一半路上和孟易肖碰到怎么办?

似是看破他心中所想,关文初道:“我只送你到酒店门口。”

酒店门口也不行!有可能遇上孟易肖的地方都不行!

但如果他说得太斩钉截铁,学长也许就会起疑心,直说学长肯定不放心放他自己回去,到时候又要一番解释。学长这么重逻辑的人,一旦他哪句话说错,百分百会被揪出来,要是被学长发现刚在一起第一天他就为了别人对学长说谎……

正在他思考之际,关文初已经替他做了决定,抬手拉上他的衣领,手自然地顺着他的手臂贴下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走吧。”

指肚似有脉搏一样跳了一下,犹豫和顾忌都在这轻轻一握中被碾成了齑粉,赵夜白呆呆地低头去看两人交握着的手,心说学长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搞美男计啊?

事实上关文初攥得不紧,赵夜白稍挣动一下就能将手抽回来,然而几次兴起这样的念头,却始终舍不得下手,心痒地被关文初拉着走出去两步,只觉得这手牵得像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朦朦胧胧不明不白。

赵夜白多少有点理解古往今来被情色所迷的人了,这样欲握不握、隔靴搔痒,谁顶得住?

管不得会不会碰到孟易肖,脑海里的某根弦一松,他翻手反握了回去,十指相扣,扣得结结实实。

赵夜白从未觉得自己有多空虚,实在地握住关文初的这一刻,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沸腾着叫嚣着,忍不住想摇晃几下排解突如其来的满足与兴奋。

“学长!”他压着声音道。

关文初转过头来:“嗯?”

赵夜白瞧着附近无人,飞快地凑上去在关文初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关文初惊讶一瞬,弯了下嘴角,赵夜白用余光偷瞄了他几下,清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大步朝前走。

过了一条人行道,道路两边皆是葱郁的树影,关文初忽然推了赵夜白一把,将他推得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向前低头吻住了他。

赵夜白没什么接吻经验,尝试着回应,不多时便气喘吁吁地败下阵来,不太是滋味道:“学长,我怀疑你是个老司机。”他则是个被老司机诱骗的纯情男大学生,想想还挺配。

关文初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淡笑着靠近又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分开些,语气纵容:“今天先回去,有空教你。”

“……”赵夜白一时不知关文初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总之是被撩得脸色发红,顾左右而言他,从树干和关文初的手臂之间矮身钻了出来。

“学长。”

两人重新沿着路边往酒店的方向走。

“嗯。”

赵夜白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风吹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几个月前的校园在指缝间的缝隙中不断放大。

——夏日、堆满海报传单散发着淡淡油墨气息的活动室里,一个长得乖巧帅气的男生靠在门声,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眸黑亮得惊心动魄。

关文初没有细究过这个问题,也从未追溯过初次见到赵夜白时的心境,现在想来,赵夜白望过来的那一眼,便是最初将他推离轨道的原动力。

“……很晚吗?”赵夜白紧张道。

关文初道:“很早。”

“我知道了!是你请我吃烤肉那次吧!是吗是吗是吗?”

“……”迎着赵夜白期待的目光,关文初失笑,顺着他道:“嗯。”

“我就知道!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请我吃饭,明明以前怎么都约不动你的……对了,学长,我们明天一起去吃晚饭吧!”

“好。”

……

从生活区到酒店,两人慢吞吞地走了十多分钟。

酒店大堂的灯光投在外面的地面上,关文初松开赵夜白的手道:“进去吧。”

“还是我看着你走吧。”赵夜白有点舍不得。

关文初哄道:“听话。”

“……”

赵夜白心头一跳,暗道着自己不争气,走上台阶回头道:“学长,那你到了学校告诉我一声。”

“好。”

手按在玻璃门上,赵夜白不放心道:“学长,你回去要小心。”

“知道了。”

“那——”

关文初大步走上台阶,一手覆在赵夜白的手背上推开门,顺势倾身在赵夜白的耳尖上轻碰了一下,退开低声道:“去吧。”

赵夜白稀里糊涂地被推进了门里,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捂住耳朵猛地回头,只见关文初站在门外做了个“进去”的手势。

隔着一层玻璃,关文初颇像个宽肩长腿的男模,眼看着柜台值班的人望过来,赵夜白只好不情愿地招了下手转身恋恋不舍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停下,拐进走廊,赵夜白的耳朵仍残留着明晰的灼烧感。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

赵夜白摸着耳朵的动作一僵,缓缓收回手抬头,孟易肖正靠在房门外面朝着他的方向。

“……”

孟易肖直起身似乎要往赵夜白的方向走,赵夜白条件反射一般警惕地后退,走廊中的气氛立时僵持住。孟易肖脸色难看地定在原地,半晌,他轻笑了一声,将前倾的重心挪了回来,摊手道:“哥,你用不着这么怕我。”

“……”

孟易肖的目光扫过赵夜白的嘴唇,定定看了他几秒,心潮时起时落,几次濒临爆发,终是在他的极力克制之下变得平静无波。

手在口袋里攥得发痛,想要牵起嘴角,却失败了。

“……算了。”他意味不明地道,转身推开房门,身影消失在走廊上。

赵夜白意外地站在走廊上,不敢相信这样轻松地过了这一关,走到孟易肖的房门前伸手叩门,想了想,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

——今天的事,够孟易肖消化一晚的了。

在孟易肖的门前站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刷卡进屋。

走廊上传来咔哒一声,孟易肖靠在门上,转头望向赵夜白的房间。眼前只有一道白墙,距离不远,却如他站在马路对面看赵夜白喝关文初接吻,难以涉足。

眼眶灼热,孟易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撑着门直起身将扔在门边的行李箱摊平,再将散落一地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如来时那样用心地放进了箱子里。

*

第二天早上,赵夜白送孟易肖到机场,在登机口碰到了等候已久的孟叔叔的秘书。

秘书姓柳,今年二十五岁,是个长得颇秀气却带着副金丝边眼镜、整天板着脸的男人,听说是孟叔叔的战友的儿子,五年前开始帮着孟叔叔做事,除了处理一些孟叔叔交给的工作之外,还全权负责了出席孟易肖的家长会,帮忙写检讨,暗中处理为难孟易肖的人等等等等工作,可说是帮孟易肖收拾烂摊子的御用人士。

柳秘书先对赵夜白点头致意,然后走到孟易肖面前,欠了欠身,道:“孟总让我来接您回去。”

孟易肖懒得看他,只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将手里的行李箱往赵夜白面前一推。

赵夜白道:“我不要,你带回去。”

孟易肖偏着头笑:“哥,你知道的,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来。”

赵夜白向柳秘书投去求助的视线,柳秘书却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着,为免节外生枝,无法,只好接过行李箱道:“好,我收下了,你走吧。”

一阵不甘翻涌到了胸口,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一涨一压间,鼓膜鼓胀,脑子里嗡鸣起来,孟易肖捏住额头踉跄了下,柳秘书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孟易肖嫌恶地甩开柳秘书的手,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张开手臂道:“哥,我都要走了,你不抱抱我吗?”

赵夜白:“……”

机场人来人往,叮咚音乐声后广播响起,催促几位乘客登机,孟易肖也在其中。

柳秘书冲赵夜白点了点头,赵夜白只好面带警告地上前象征性地抱了孟易肖一下,正要撤开时,一双手从身后缚上来牢牢地圈住了他。

“孟易肖!”

“哥,我就抱一会儿,一会儿。”

柳秘书低下头退开了些,将空间完全留给这两兄弟。

第二次广播响起,赵夜白催促道:“好了吗?”

孟易肖不说话,只将手越收越紧,就在赵夜白受不了想要挣扎时,他忽然道:“哥,再见。”

勒得人发痛的力道骤然一松,孟易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登机口。

柳秘书推了下眼镜跟上,及至看不到赵夜白的身影,才面无表情地嘲讽道:“哭了?”

赵夜白不在身边,孟易肖便肆无忌惮地逞恶作势,漂亮的眉眼即刻被戾气渲染,揪住柳秘书的衣领猛地甩在栈桥的墙上,恶狠狠道:“滚远点儿,别来惹我。”

周围的行人被吓了一跳,纷纷绕着他们快步走过。

孟易肖嫌恶似的甩了下手,看也不看柳秘书一眼,转身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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