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谁说挪威没有社会上层?”西蒙·凯法斯说着,抬起橙白相间的警戒带让卡丽·阿德尔进去。
在双门车库前,一名穿制服的警官把他们拦住,这位警官气喘吁吁,额头上闪烁着汗珠。他们亮出警官证;他看看照片,示意西蒙摘掉墨镜。
“谁发现她的?”西蒙问,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清洁工。”警官说,“他们中午十二点来上班,打了急救电话。”
“有人看到或听到什么吗?”
“没有目击证人。”警官说,“不过我们问过一位邻居,她说听到一声巨响。她还以为是汽车爆胎呢。住这种社区的人听不出枪声。”
“谢谢你。”西蒙说,他又戴上墨镜,在卡丽前面登上台阶,台阶上有个穿白色连体服的犯罪现场调查员在按照惯例检查前门,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黑毛刷子。地上插着小旗,标出调查员清理过的区域,从门口一直通向厨房地板上的尸体。一道阳光透进窗户,洒在石板地上,把地上的积水和牛眼菊周围的玻璃碎片照得晶莹闪亮。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蹲在尸体旁,正跟法医交头接耳,西蒙认出了那位法医。
“不好意思。”西蒙说,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抬起头。他的头发油光锃亮,显然抹过好几种东西,鬓角经过精心梳理,纤细狭长。西蒙不禁好奇他是不是意大利人。“您是哪位?”
“我也正想问您呢。”对方回答,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西蒙猜他大概三十岁出头。
“我是凯法斯总督察,凶案处的。”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奥斯蒙德·比约斯塔德,克里波警监。看样子没人告诉您,这案子得由我们接管。”
“谁说的?”
“巧了,就是您本人的上级。”
“总警司吗?”
西装男摇摇头,指指天花板。西蒙注意到比约斯塔德的指甲。他肯定做过美甲。
“警署总长?”
比约斯塔德点头。“他联系了克里波,要我们尽快赶到。”
“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你们迟早需要我们帮忙吧。”
“好让你们神气活现地闯进来接管案子,像现在这样?”
奥斯蒙德·比约斯塔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做不了主。不过克里波每次奉命协助调查谋杀案,都要求全权负责取证调查,无论在技术方面还是战术方面。”
西蒙点点头。这他当然知道;奥斯陆警署凶案处跟国家犯罪调查局——也就是克里波——又不是第一次狭路相逢。他也明白自己其实应该感谢他们帮忙分担了一宗命案,然后回办公室专心查沃兰的案子。
“这样吧,我们来都来了,还是四处看看吧。”西蒙说。
“何必呢?”比约斯塔德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
“比约斯塔德,我绝对相信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不过我还带着一位刚入职不久的警员,要是她能观察我们怎么查看真实的犯罪现场,一定会受益匪浅。你说呢?”
克里波警监不情愿地看看卡丽,然后耸了耸肩。
“太好了。”西蒙说着蹲下来。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去看尸体。他刚才一直有意避开它,想等机会来了再仔细观察。毕竟,第一印象的机会只有一次。白色围裙中央那团近乎对称的血迹,让他一下想到日本国旗。只不过这女人的红日已经落下,不再升起,她用没有生命的目光瞪着天花板,这种眼神西蒙至今没能习惯。他认为这眼神是人的躯体与完全非人的神态的结合,意味着生命活力的消逝,意味着人沦为物。他听说死者名叫阿格妮特·伊弗森。他可以断定她是胸部中枪。一枪毙命,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他看看她的手。指甲完好,没有挣扎的痕迹。左手中指的指甲油略有破损,不过也可能是倒地时碰掉的。
“有闯入的痕迹吗?”西蒙问,示意法医翻转尸体。
比约斯塔德摇头。“门可能是开着的——死者的丈夫和儿子刚去上班。门把手上也没找到任何指纹。”
“一个都没有?”西蒙扫视厨房台面的边缘。
“没有。如您所见,她持家有道。”
西蒙仔细查看死者背上的子弹出口。“一枪打穿,没有拐弯。子弹好像只穿过了软组织。”法医闭紧双唇,噘起嘴,耸耸肩,表示西蒙说的不无道理。
“子弹在哪儿?”西蒙问,在台面上方的墙面上搜寻。
奥斯蒙德·比约斯塔德不情愿地指指更高处。
“谢谢。”西蒙说,“弹壳呢?”
“还没找到。”警监说着掏出一只手机,手机壳是金色的。
“哦。所以克里波的初步判断是?”
“判断?”比约斯塔德笑笑,耳朵贴着手机,“这还用说。当然是劫匪闯进来,在这儿击中了死者,洗劫了所有能找到的贵重物品,然后逃之夭夭。应该是预谋抢劫,最终导致意外谋杀。她可能反抗了,或者呼救了。”
“那你认为——”
比约斯塔德抬起一只手,示意对方他接起了电话。“嘿,是我。能不能帮我把所有已知的暴力抢劫犯列个名单?再迅速核对一下其中哪些人在奥斯陆。把持枪抢劫的放前面。谢了。”他把手机揣进衣兜,“听着,老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恐怕得请您——”
“没问题。”西蒙说着,摆出他最灿烂的笑容,“不过要是我们保证不添乱,是不是能再四处瞧瞧?”
克里波警员狐疑地望着这位上了年纪的同行。
“我们保证不踏进旗子里面。”
比约斯塔德慷慨地答应了。
“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卡丽观察后说道。此时他们正站在窗前,踩在厚厚的卧室地毯上,地毯铺满了整间主卧。床单上放着一只手提包,还有一只摊开的空钱包和一只带红色天鹅绒衬垫的首饰盒,盒子也是空的。
“也许吧。”西蒙说着,在床边蹲下来,就跟没看见那面旗子似的。
“他应该就是站在这儿,从提包和首饰盒里往外倒东西。你觉得呢?”
“应该是,因为所有东西都散落在床上。”
西蒙仔细查看地毯。他刚要起身又停下来,再弯下腰。
“怎么啦?”
“有血迹。”西蒙说。
“他把血流到地毯上了?”
“不像。印子是矩形的,可能是鞋印。假如你在这样的富人区抢劫一栋房子,你觉得保险箱会在哪儿?”
卡丽指指衣柜。
“正是。”西蒙说着,站起来打开衣柜。保险箱嵌在墙里,跟微波炉差不多大。西蒙按下把手。锁着。“除非劫匪事后还专门把它锁了,否则他应该根本没碰过它——而他却掏空了首饰盒跟钱包,这就显得很奇怪了。”西蒙说,“走,咱们去看看尸体检查得怎么样了。”
回厨房的路上,西蒙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眉头紧锁。
“怎么啦?”卡丽问。
“你知道在法国,四十个人里才有一个有牙刷吗?”
“那只是传言,数据也过时了。”她说。
“可我本来就是个老人嘛。”西蒙说,“总之伊弗森家一把牙刷都没有。”
他们回到厨房,发现阿格妮特·伊弗森的尸体暂时无人问津了,西蒙正好可以心无旁骛地检查。他看看她的手,仔细观察子弹出入伤口的角度。他站起来,请卡丽背对厨房台面,站在死者脚前。
“我得提前说一声对不住了。”他说着走到她身旁,用一根手指按住她干瘦的胸脯当中的某处,这是子弹射入阿格妮特·伊弗森体内的位置,他又用另一根手指抵着她的肩胛骨之间,那是子弹的出口。他仔细推敲两点之间的角度,再抬头看看墙上的弹孔。接着,他弯腰拾起一支牛眼菊,单膝跪上台面,伸手把花插进弹孔。
“过来。”他跳下台面,进入走廊,走向前门。他停在一幅挂歪的绘画前,凑近,指着画框一角的一个红点。
“是血吗?”卡丽问。
“是指甲油。”西蒙说,把左手手背贴在画上,扭头回望尸体。然后他继续朝前门走,走到一半停下来,蹲在门槛上。他俯身查看一块泥土,上面已经插了一面小旗。
“别碰那个!”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他们抬起头。
“啊,是你啊,西蒙。”那个男人说,他穿一身白衣,用手指抹抹红胡子深处湿润的嘴唇。
“嗨,尼尔斯。好久不见。克里波的人对你还好吗?”
对方耸耸肩:“哦,挺好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吧,大家看我可怜。”
“你真这么想?”
“是啊。”那位调查员叹息一声说,“现在都是DNA探案了,西蒙。DNA和电脑建模,全是咱们这种人弄不懂的玩意。时代变了。”
“我可不觉得咱们落伍。”西蒙边说边观察前门的锁扣,“代问你老婆好,尼尔斯。”
那个小胡子男人愣在那儿:“我还没有——”
“那就代问你的狗好。”
“我的狗死了,西蒙。”
“看来咱们只能省去这些寒暄了,尼尔斯。”西蒙说着走到门外,“卡丽,你数到三,然后尽量大声尖叫。叫完就出来,到台阶上待着。行吗?”
她点点头,他关上门。
卡丽瞧瞧尼尔斯,见他摇摇头后走开了。然后她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叫。喊的是“前面当心!”,这是她打高尔夫球时学的,表示她要打左曲球或右曲球了,提醒前面的人注意躲避,虽然这种情况很少。
她打开门。
西蒙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下,用食指瞄准她。
“动一动。”他说。
她照做了,看见他微微向左侧身,眯起一只眼睛。
“他肯定是在这儿开的枪。”西蒙说,食指依然指着她。她回过头,看见了厨房墙上的白色牛眼菊。
西蒙向右看,走到枫树旁,扒开树枝。卡丽明白他在找什么。是弹壳。
“啊哈。”他嘟囔着,拿出手机,举到面前,她旋即听见数字模拟的快门声。他用拇指和食指从地上捻起一撮泥土,撒在地上。然后他走出来,给她看刚才拍的照片。
“是个脚印。”她说。
“凶手的脚印。”他说。
“哦?”
“好了,教学时间结束,凯法斯。”
他们转身。是比约斯塔德。他满面怒容,身边站着三名调查员,包括红胡子尼尔斯。
“马上就好。”西蒙说,想再回到室内,“我觉得我们可以——”
“我看就到此为止吧。”比约斯塔德说着,叉开腿、抱着胳膊拦住他们的去路,“我的弹孔里居然插了朵花,简直岂有此理。今天就这样吧。”
西蒙耸耸肩:“行,反正目前的观察已经够我们自己得出结论了。伙计们,祝你们好运,早日抓获杀手。”
比约斯塔德嗤笑一声:“所以你为了让年轻的学徒觉得你了不起,就把这说成是暗杀?”他转向卡丽,“不好意思,现实中的案件并不像这位老男孩想的那么刺激。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谋杀。”
“你错了。”西蒙说。
比约斯塔德叉着腰说:“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尊老爱幼。我再尊重你十秒,请你在十秒之内消失。”一名调查员忍不住笑了。
“你父母人真好。”西蒙说。
“九秒。”
“邻居说她听见一声枪响。”
“那又怎样?”
“这里的院落都很大,他们隔得比较远,房屋都相对独立。声音要是来自室内,邻居肯定是听不清的。不过要是在户外嘛……”
比约斯塔德扬起头,似乎想换个角度打量西蒙:“你想说什么?”
“伊弗森太太跟卡丽身高相仿。如果她以站姿中枪,子弹又从这儿进入体内——”他指着卡丽胸口——“再从她背后的这个地方出来,最终打在墙上我插牛眼菊的地方,那么唯一说得通的角度,就是凶手站在低处,而且两人都离厨房墙壁很远。也就是说,死者当时就站在我们这里,枪手则站在台阶下的石板小道上。所以邻居才会听见枪响。但他们没听见任何叫声或动静,我们也没找到挣扎和反抗的痕迹,所以我猜,事情应该发生得很快。”
比约斯塔德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自己那帮同事。他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然后他把她拖进厨房,你是这个意思?”
西蒙摇头。“不是。我觉得她是自己跌撞着退进来的。”
“你的依据是?”
“你说得没错,伊弗森太太持家有道。房子里只有一幅画挂歪了,就是这幅。”大家顺着西蒙指的方向看过去,“另外,画框靠近前门的一侧沾了一点指甲油。这说明她在踉踉跄跄退回屋里时碰到了它;这也跟她左手中指上那块碰掉的指甲油相符。”
比约斯塔德摇摇头:“如果她真是在门口中枪再退回房里,子弹射出的伤口一定会血流如注,走廊上应该全是血迹才对。”
“之前的确有。”西蒙说,“但已经被凶手擦掉了。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嘛,门把手上没有指纹。连这家人自己的指纹都没有。这并不是因为阿格妮斯一等丈夫和儿子出门就开始做春季大扫除,把他们刚碰过的门把手擦得干干净净,而是因为凶手不想留下任何证据。我敢说,他擦掉地上的血迹是因为脚踩到了它,而他不想留下鞋印。所以鞋底他也擦过。”
“这样啊?”比约斯塔德说。他依然昂着头,但笑容渐渐消失了,“这都是你瞎猜的吧?”
“擦拭鞋底并不能擦掉花纹凹处的血迹。”西蒙看看表说,“但血迹会在人踩上某些东西,比方说,厚地毯的时候印出来,地毯上的纤维会伸进花纹凹处,吸收血液。你会在卧室地毯上找到一块矩形的血迹。比约斯塔德,你们的血迹鉴定师应该会同意我的说法。”
随即是一阵沉默,卡丽听见警察在路上拦下了一辆汽车。几个人激动的声音传来,其中有个年轻人。是死者的丈夫和儿子。
“随你怎么说。”比约斯塔德假装满不在乎,“反正死者在哪儿中枪又不重要,这就是一次失控的抢劫,不是暗杀。而且看来很快就有人能证实他们丢失了哪些珠宝。”
“珠宝是挺好的。”西蒙说,“不过如果我是劫匪,我就会把阿格妮特·伊弗森押进屋里,逼她告诉我真正值钱的东西在哪儿。逼她交出保险箱密码。再笨的劫匪都知道这种房子里肯定有保险箱。可他却在邻居能听见的地方直接给了她一枪。这可不是因为他慌了神——他清除证据的手法体现了他超凡的冷静,而是因为他明白自己不会在房子里逗留太久,等警察赶到时,他早就逃之夭夭了。因为他不是来偷东西的,懂吗?他偷的东西不多也不少,恰好能误导一个父母人很好却缺乏办案经验的警员,好让他草草认定这只是一次失控的抢劫,这样他就不会再追究真正的动机。”
比约斯塔德哑口无言,脸颊突然涨得通红。西蒙必须承认,他对此相当得意。西蒙·凯法斯这个人其实非常简单直接,但他并不记仇。尽管很想,但他还是没在临走时对年轻的同行撂下那句狠话:“教学时间结束,比约斯塔德。”
假以时日,在累积了足够的经验之后,奥斯蒙德·比约斯塔德很有希望成长为一名出色的警员。而谦虚也是好警员必须学习的品质。
“很有意思的推测,凯法斯。”比约斯塔德说,“我记下了。不过时间不早了……”他匆匆一笑,“……你是不是该走了?”
“你为什么留了一手?”卡丽问,西蒙正驱车驶离霍尔门科伦山,小心翼翼地转过下山的急弯。
“什么留了一手?”西蒙假装无辜。卡丽扑哧一笑。西蒙又在扮演怪老头了。
“你明知道弹壳落在花坛里了。你没找到弹壳,但找到了鞋印。你还拍了照片。那儿的泥土不也跟走廊上的泥土吻合吗?”
“说得对。”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他?”
“因为他是个雄心勃勃的警员,自尊心太强,团队精神不足,所以我还是把这些留给他自己发现的好。只有把这些视作自己的发现而不是我给的提示,他们才会更积极地搜寻那个穿四十三码鞋、还从玫瑰花床上捡走一枚弹壳的人。”
他们停在斯塔约街等红绿灯。卡丽忍住一个哈欠。“你怎么知道比约斯塔德这样的警员会怎么想?”
西蒙笑了。“很简单。因为我也年轻过,也曾雄心勃勃。”
“但时间消磨了雄心?”
“嗯,的确消磨了一些。”西蒙微微一笑。卡丽觉得这一笑很伤感。
“这就是你离开严重欺诈办公室的原因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进入过管理层。作为总督察,你领导过一支很大的队伍。而在凶案处,尽管他们让你保留了头衔,但你手下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对喽。”西蒙说着,驶过路口,开向斯梅斯塔德,“过多的薪水,过多的资历,多余的人。或者只是来日无多的人。”
“所以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想知道——”
“不,我想。”
他们在沉默中驱车前进,卡丽觉得沉默对她有利,所以也一言不发。不过西蒙还是沉吟良久,等他开口的时候,他们都快开到马约斯图亚了。
“我发现有人在洗钱。数额特别巨大。涉及高层人士。跟我共事的资深警官把我和我的调查都视作巨大的风险。我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继续调查却无法真正定罪,我们部门就可能被边缘化。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歹徒,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全都有权有势,能利用法律手段还击警方。我的同事担心即使我们赢了,将来也要付出代价,遭到反扑。”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等车子开到维格朗公园,卡丽终于忍不住了。
“所以他们把你踢走,只是因为你启动了一个有争议的调查?”
西蒙摇头。“我有个毛病。爱赌。用术语说就是赌博成瘾。我炒股,炒得不大。可要是你在严重欺诈办公室工作……”
“……你就能得到内幕消息。”
“我从没低价买过有内幕消息的股票,但这依然是违规。结果他们就揪住这点大书特书。”
卡丽点点头。他们在车流中闪转腾挪,驶向市中心和易卜生隧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戒赌了。也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又是那种伤感而无奈的微笑。
卡丽想到今晚可以做什么了。去健身。去跟公婆吃晚饭。去法格堡看场电影。她听见自己提了个问题,它一定是从她脑中另一个区域、从那些更靠近潜意识的区域冒出来的:“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弹壳呢?”
“每枚弹壳上都有序列号,但我们很少能用它锁定凶手。”西蒙说,“凶手也许是怕弹壳上留有指纹吧,但我认为这次这个凶手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给枪上膛时一定会戴上手套。我们或许可以得出结论,他的枪支型号可能比较新,是近几年生产的。”
“哦?”
“最近十年,所有的枪械制造商都必须按规定把序列号刻在撞针上,这样它每次撞上弹壳帽,都会在上面留下一个独特的痕迹,就像指纹。我们只需要在枪支登记中查找弹壳上的序号,就能锁定枪支所有者。”
卡丽伸了伸下唇,缓缓地点点头。“好吧,我懂了。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现场伪装成抢劫案的样子。”
“跟害怕遗落弹壳同理,他怕我们一旦得知他真正的动机,就能锁定他的身份。”
“好吧,那就说得通了。”卡丽嘴上这么说,心思却飘到法格堡的房产广告上,它说这套公寓有两个阳台,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哦?”西蒙说。
“是她丈夫干的。”卡丽说,“每个丈夫都知道自己会是头号嫌疑人,除非他能让人相信妻子的死另有原因。比如入室抢劫。”
“那真正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嫉妒,爱啊恨啊什么的。还不就是这些?”
“是啊。”西蒙说,“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