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终极援救

上一秒，强化人似乎还完全被卡洛亚掌控，而下一秒，卡洛亚就被他创造的生物拽到跟前，瞬间毙命。

他的心脏湿漉漉地躺在甲板上。

血、刀刃……

“卡塔库尔。”琼斯低声说。

怪兽那狩猎者的目光落在琼斯身上。“不是卡塔库尔，现在不是了。我是图尔，而你……”他露出尖牙，“你杀了我的群队。”

琼斯仓皇后退，却无路可逃。控制室里，这头怪物围着她，步步紧逼。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拔出自己的手枪。

“你在我身上降下了火焰。”

琼斯跌倒在甲板上。

“你夺走了我的群队！”图尔吼道。

他一把揪住了她，轻松地将她举起来，就像捉住一只小猫一样。他将她猛烈地撞向舱壁，贴近她低声咆哮，恶狠狠地盯着她。

“按下按钮，投下火焰，烧我和我的群队，是不是让你挺享受的？是不是让你觉得挺安全的？你想过我会来找你吗？”

灼热的腐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执行委员会的血腥味。死亡的恶臭让琼斯感到窒息。他紧紧抓着她，她动弹不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单手压住她。她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一拳击穿她的胸膛，挖出她的心脏。

“这是我的工作。”她在巨大的压迫下勉强说出这句话，“我只是履行职责。”

她等着被他杀掉，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怪兽停了下来。他抬起眉毛，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她喘息着，大口吸入空气，手指试图挤入他的巨掌和自己的脖子之间。

“我只是听命行事。”她喘息着，还在试图撬开他的手指，“我和你一样，只是执行命令而已。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那是我必须做的，是我的工作。”

这个称自己为图尔的怪物似乎在考虑她说的话，琼斯感到了一丝希望。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我也不想这样做，都是卡洛亚的命令。求求你，求求你了——

“不。”图尔一副狩猎的姿态，牙齿闪闪发光，“你是有选择的。”他将她推到墙上，“你是可以选择的！”他摇晃着她，像在晃动一个布娃娃，再次将她撞向金属舱壁。琼斯感觉自己断了肋骨，大喊一声。我就要死了——

他将她固定在墙上。一只爪子探出来，试图抓住她的眼睛。琼斯低声呻吟着，试图扭过头去。他的爪子马上就要挖进她的双眼，直捣她的大脑了。

“你说你没有选择。”图尔嘲笑道，“这不是真的，对吧？我们强化人才没有选择，我们的命运早就被设计好了。”他的表情变成了咆哮状，“不过，我选择了！”

“我知道你的群队在哪儿！”琼斯大喊道。她把头往后缩，疯狂地扭动着，试图避开那个要穿透她的爪子，“我知道他们在哪儿！我可以告诉你。你还可以救他们！”

“我的群队都死了！”

“不！那些干走私的没死！”琼斯绝望地喊着，“我说那些走私艺术品的商人和小战士！淹没之城来的那些！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们中的几个！你还能救他们。如果我活着，我可以帮你把他们救出来！”

她没想到这会起作用。一秒钟过去了，她发现自己的头没有被撕裂，她的眼睛也没有被刺穿。

图尔盯着她，好像很惊讶。“他们死了，是你杀死了他们。”

“不是这样。”她拼命地摇头，“我们抓住了一个，玛丽亚，就是那个从淹没之城来的女孩。”

“骗子！”

“她在海景被我们抓住了！她告诉我们你去了无畏号，所以我们才确定你和帕特尔家族在一起。我们逼问了她，但她还活着。她和另外一个人。我们抓住了没有腿的那个。奥乔！他俩都在！”她现在说话语无伦次，“我没说谎。我们抓住了他们。还有那艘船上的几个人，我们抓住他们是为了情报。你必须相信我！我们手上还有那个女孩——你在海景救的那个。她是你的群队，对不对？她说她是你的群队！”

图尔盯着这个分析师。一方面，他怒气冲冲，想要完成已经着手的任务，完成复仇，将一切都毁灭掉。但听到玛丽亚的名字，他停下了。

玛丽亚，那个为他冒了一切风险，为他失去一切的女孩。

他特别想撕碎眼前这个人，为自己复仇，但是……此刻他发现自己被卷入到一张同盟网中。

正要杀死分析师的他停下了——

飞艇坠入了大海。

撞击力比琼斯预料的大得多，她和图尔都被甩飞了。窗户玻璃被他们撞碎，冰冷的大西洋水流涌入了船舱。

水把她淹没了，把她按了下去。她太震惊了，冰冷、喷射的水流，差点儿被她吸到肺里——

某个东西抓住了她，把她拽了上来。她浮出水面，呛咳着。水围绕着她翻腾，迅速充满驾驶台。

图尔抓住她，怒视着她。“她在哪儿？”他咆哮道，“玛丽亚在哪儿？”

水的寒冷让人震撼。琼斯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她挣扎着喊道：“救我，我就告诉你！”

“她在哪儿？”图尔吼道。

水将他们推向天花板，汹涌着，旋转着。她浮在水面上，只是因为图尔的力量。奔涌的波涛震耳欲聋，她必须大声喊叫：“我是唯一能把他们救出来的人！我知道他们被关到哪儿了！我能让他们被放出来！”

“去死吧！”图尔咆哮着。

琼斯以为他会掏出她的心脏，但他没有。他松开了她，潜到了水下，把她孤单地留在那里。她拼命地扑腾着，在海水淹没船舱时浮在水面上。

水流太强大了，无法与之抗争。她被冲向天花板，失去了舱内的最后一口空气。她要淹死了。命运女神哪。她要淹死了。

图尔再次浮出水面。“发誓，人类！发誓！”

他与她四目相对。她继续拼命地扑腾着。“我发誓！我发誓！”他盯着她，似乎要潜入她的灵魂一探究竟。“我发誓！”她喘息着，“我能救他们。我能救她！”

图尔咆哮着抓住她，把她拖到冰冷的海水中。

一开始，她以为他要淹死她，但随后她感到他在有力地踢水，快速而准确地在汹涌的波涛中前进，拖着她穿过淹没的走廊。她拼命憋气。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游泳。在淹没之城黑暗的水下，他散发出明亮的红光。虽然被烧伤了，他仍在游泳。真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图尔拉着她往前走。

琼斯祈祷自己还能跟得上他。

图尔怀疑他能否救下这个女孩，或是他自己。他从未打算在和梅西耶的交锋中存活，或是在赢得最后的胜利后还能活着。

他疲惫不堪，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死亡。杀掉卡洛亚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而现在，那一刻激增的肾上腺素已经消退……

图尔浮出水面。

梅西耶的分析师跟着他一起上来，咳嗽着呛出水。她的嘴唇开始发紫，他怀疑她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了。她将会死于低温，而他还得游更久。

飞艇迅速下沉，舱内灌满了海水。涡轮风扇不再旋转，图尔撕开的氦气室也灌满了海水，巨大的飞艇开始翻沉。

图尔再次拖住女孩，把她拖下水。她依然勇敢地跟着他，但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无力。他有足够的气息游泳，但她没有。他试着给她做人工呼吸。她挣扎着陷入恐慌，几近淹死。

当他再次浮出水面时，他发现女孩已经快不行了。寒意开始侵袭他的肌肤，他也觉得供氧不足，越来越没有体力了。

他记得那艘空中飞艇的布局，是他很久以前在训练中学到的。现在是一场比赛。他必须从那艘坠入海中的空中飞艇里钻出去，与他自己渐渐枯竭的能量赛跑，也和女孩剩下的生命力赛跑。

他又把分析师拉下水。她皮肤冰凉。

他继续游着。

为什么我总是在艰难前行？

最后，他找到一个被撞烂的孔口，游出飞艇来到开阔的海洋，把女孩拖在身后。波涛之中，他浮出水面。

那艘庞大的空中飞艇像一头死去的膨胀的鲸鱼悬浮在海上，图尔爬上它冰冷的外壳。

琼斯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狠狠地按压她的胸口，她呕出了海水，又开始呼吸、咳嗽、哆嗦。无论在水下还是在水面上，她都很难存活。对于她这样的人类来说，海水太冷了。

图尔把她拖到飞艇更高处，但显然飞艇正在失去浮力。他们的小岛正在沉没。

琼斯看着他，气息奄奄地说：“我只是听命行事。”她的嘴唇发紫。

图尔看着她，想弄清楚她是真的可怜无奈，还是为了活命在撒谎，但他想到的却是玛丽亚。那么多的人类都在挣扎求生。那么多人在做可怕的事情，只是为了再多活一天。

碎片从海底涌起。靠垫、食品包装、制服、尸体，所有东西都被大海吐了出来。空中飞艇继续下沉。琼斯不再发抖，低温让她深深地陷入死亡的阴影，她的皮肤一片灰白。

“我不想用破坏王的。”她轻声说。

这句话她已经重复很多次了。这是她一直在努力卸下的负担，就好像她在向他寻求宽恕。他杀过的人早就数不清了。奇怪的是，这个人类需要他的安慰。这个人类渴望摆脱罪恶。

你有缺陷。他想。

但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他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都有缺陷。

飞艇继续下沉。

图尔瞥见了远处的动静。一条斑点大小的小船飞快地划过海浪。

图尔坐起来，盯着那条船。他抓住了琼斯，“过来。”

“啥——？”她几乎失去了意识。她的身体冰凉。图尔把她抗到他的肩膀上，在继续下沉的飞艇上爬得更高。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向移动的船只挥手。

船改变了航向，向他驶来。它越来越大，从斑点变成大大的点，变成匕首船，迅速地划过海浪。

图尔再次挥手，尽管他知道船上的人已经看到他了。

匕首船向他飞速驶来，驾驶舱里的面孔很是熟悉。妮塔在操纵台旁，她的头发扎在后面。内勒跳到船头，准备好绳索和救生圈。

人类，正在努力拯救他。

同胞。如果不是血脉同胞，那就是同类胞亲。

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