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攀上北极夜空

图尔紧紧抓着锚链，风抽打着他。锚链缠绕着向上收，拉力使之咯吱乱响。图尔翻转着，在飞艇下悬荡着，越来越快地往上升。上方的庞然大物填满了他的视线。

舱门向他俯冲过来。

图尔纵身一跃。锚钩急速收缩进去时，他抓住了舱门边沿。再晚一秒钟，他就会被吸进去，被沉重的铁链碾碎。而此时，他悬挂在舱门边沿，大幅摇摆着，摸索着可以抓扶的地方。

下方一千米处是海景，码头和建筑林立，灰白交错。

飞艇继续上升。

抓住锚链简直是疯狂之举，他这会儿意识到了。但在最后时刻，潜伏在内勒的小艇下，目睹他的敌人就要再次脱逃，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就像一只被本能冲昏头脑的动物一样，他冲出水面去追捕逃离的猎物，抓住了刚刚解开、正缠绕着往里收的锚链。

疯狂。

他往锚链隔层里看，找寻能够休息的地方，但里头空间不够。

舱门开始滑动关闭。

他在舱门边沿摇摆着，舱门从他刚刚抓扶的位置滑过。他伸手抓住舱门，在即将关上的门上悬摆着，扫视四周想要自救。他看见一根舱门解锁杆，笨拙地使劲一跃，用一只手抓住了它，此时嘎吱作响的舱门正在关闭。

情况越来越糟。

飞艇继续上升，穿过潮湿凉爽的云层。他估计现在已经有两千米高了。

执行委员会看起来并不会立刻返回洛杉矶。他们正朝北驶向大西洋。从他悬挂的位置来看，整个世界尽收眼底——地球的弧线，还有辽阔的蓝色积云。

远远地，下方的海洋映射着太阳的光辉。飞艇继续上升，可能是在寻找高海拔的喷气流。现在他们已经超过海拔三千米，向北驶出海域，并且还在上升。

图尔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

飞艇的动力更足了，风撕扯着图尔。他尝试将两只手都搭在一个小手柄上，但是不行。这个手柄是为弱小的人类设计的，尺寸实在不适合图尔。他咕哝着，用力撑起身子，松开手，换手，再次抓住手柄，让自己的重量压在另一只手臂上。

手滑掉落飞艇以前，他能换多少次手呢？

他让内勒和妮塔陷入了太大的麻烦。首先是重新回到他们的生活中，然后是鼓励他们参加外交谈判，这样执行委员会全员就触手可得了。

他与内勒和妮塔计划的方案是，趁执行委员会刚刚抵达现场，大家注意力都在一开始的仪式上时，偷偷溜进飞艇。有内勒的帆船提供掩护，他可以离敌人更近一些。但梅西耶的安保措施太严密了，所以他被迫在海景的水下逗留，看着供给和燃料准备停当，梅西耶领导层准备离开。梅西耶庞大无比，难以下手，但图尔终于让这些人送上门来了。这个机会太好了，绝不能放过。现在，他悬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腹部，离敌人只有几米之遥，却无法接近他们。

飞艇继续上升。六千米高空氧气稀薄，冰冷的北海在下方蔓延开来。

他已离下面很远很远。

图尔感到寒冷渗入他的体内，他的肌肉冷下来，手指也没了力气。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觉得这将是他的终结。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攻击他的原主人了。这场战斗将是他的最后一战。

空气很冷，几乎结冰了。图尔坚持着，思考着接下来的选择。

他们签有保卫飞艇主要舱室的协议，只要他们还在海景的范围内，他们就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但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放松警惕。

他想象着飞艇的船员们将其巨大的战斗平台引导到巡航高度，然后，离开海景的范围，在荒凉水域的高空向北巡航，慢慢放松下来。

如果他要成功，就必须等待时机。

冰冷的风向他袭来。他再次挺身向上，快速地把两只手交换了一下，很高兴地发现他的手指还没有冷到握不住。他抖了抖疲惫的左臂。

我已经爬上了天空。他在与疲惫做斗争时告诉自己。尽管我会死去，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从未动摇过，也从未失败过。寒冷无法打倒我，我的敌人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图尔冷冷地悬在上面。

他们会唱起我如何杀死我的神的歌曲。

他的口鼻上结了霜，呼吸也是雾蒙蒙的，手指都冻成了冰块。

耐心点儿。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终会战死沙场。他从小就知道死亡将是他最大的荣耀。他要在战斗中死去，浸着被他屠杀的敌人的鲜血。

他低头凝视着逐渐变暗的大海。

他会死去，但他不会失败。

安纳普尔纳号驶向寒冷的北极夜空。

在巨兽的腹部下方，图尔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