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妮面朝大海,独自一人站在深爱的海湾里。她穿着厚厚的大衣,凝视着海平面。远处海岸上的黄嘴海鸥和鹉正绕过泡沫搜寻被困在水坑里的小虾小鱼,它们来来去去,喙在最轻微的运动中精准地叼住猎物;一旦完成华丽的芭蕾舞,就连忙躲起来,以逃避猎食它们的天敌。就这样,一次次,周而复始,永恒的生存斗争。

她的目光扫向左侧,向南两百公里之外,埃特勒塔及其巨大的悬崖正等着她明晚的到来。右侧,向北一个小时的车程,朱利安可能刚刚到达昂布勒特斯堡:他需要打扫并清空焦尔达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地方,仿佛三滴漂白剂就足以抹去他们行为的残忍和冷酷。

琳妮的喉咙有些发紧,她无法忘记医生的话,可作为妻子,她宁愿相信丈夫不是在假装。下午时,她测试过他。朱利安一向不能忍受敞着盖的垃圾桶,总会返身把盖子盖好,可这一次,他没有反应。自从回家后,他一直睡错床上的位置,也从没被她随意唤起的任何绰号和地名所干扰。当她给他看他小时候坐在他父母膝盖上的照片时,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火花。

但她总能一再地回想起那场几乎让他丧命的袭击、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以及那些虚假模糊的线索。怀疑一步步地蚕食着她,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已经无法清醒地思考任何问题。

手机突然响了,是格勒诺布尔的警察。她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并提供了自己LocHolidays的账户和密码,然后挂断电话。罪犯似乎还在前进,也许这些刑警最终会挖掘出真相?

她的脸快要冻僵了。她转向灵感别墅:灯光、轮廓、大窗,看上去就像一艘停在沙浪上的远洋客轮。那里也是最糟糕的惊悚片剧场——任何一个愿意讲述琳妮最近几周经历的人都能写出今年最好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仍然需要结束。一个结局。琳妮不知道它将如何在埃特勒塔的悬崖上收场。在《未完成的手稿》中,她的女主角朱迪丝·摩德罗伊被推入了虚无。

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极度倦怠地侵占着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湾,正朝她走来。外表、步态、帽子下探出的红发以及那件米其林人般的大夹克……是科林。琳妮擦干冰凉的泪水,迎向他。警察把手深深地插进夹克口袋。

“我按过门铃,然后看到你,一个人……”

琳妮注意到了他肩上的电脑包。

“朱利安想一个人静静,所以开着车去兜风了。他父亲去世后,他很难过,一时应付不了那些必要的程序,很难面对已经发生的一切,希望你能设身处地为他想想。”

“我当然明白……的确很复杂,即使对你来说也一样。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他。你不是一直没有把他的手机还给他吗?”

“本来想还给他的,是的。那个……关于雅克的死,我有了一些新进展……”

两个人向别墅走去。琳妮抱紧双臂,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科林似乎很不安。

“法医证实了死因是溺水,毒物检测报告显示他体内的酒精含量严重超标,每100毫升血液中含至少300毫克酒精。很明显,以这样的比率,他连站稳都很困难,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意识不到海湾的危险了。”

“太可怕了……”

他们默默地继续走了一百米。

“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琳妮,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一切,因为司法程序还在进行,但……”

他给了她一个充满悲伤和无奈的眼神。

“……我们了解彼此,我相信你……如果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你会告诉我的,是吗?”

“当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科林没有马上回答。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琳妮感觉脖子上的套索正在收紧。

“我必须告诉你的是,今天早上,警察局里来了一个人,来自马翁堡的鸟类学家贝朗热·阿尔古,就职于马昆特雷自然公园。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好像……是的。”

“他告诉我,他和朱利安很熟,主要是因为野生海豹群,阿尔古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海豹的数量及其在欧蒂湾的活动轨迹。前段时间,他们两个还共同为保卫海豹栖息地站出来抗议渔民。”

“我记得,是的。”

“阿尔古对潮汐特别感兴趣,一直热衷于了解潮汐对生活在栖息地的海豹有多大影响。于是他把观察地点选在格罗夫利耶潮汐水道的尽头,对他来说,当潮汐还没有到达贝尔克角的顶端时,那里是观察栖息地最好的前哨之一。他白天用双筒望远镜观察并拍照,可一旦黑暗降临,也就是现在,下午5点左右,他特意安装了一个广角红外摄像机。为了完美躲过经过那里的徒步者的视线,他把它架在了高处,就在与海湾北部接壤的松树林里,你知道那里吗?”

琳妮点点头。此刻的科林就像一只正忙着结网的蜘蛛。他们来到沙丘脚下。

“……阿尔古昨天很晚才看到12月23日周六晚上的录像,他也给我看了,琳妮……他给我看了摄像机拍下的视频。”

“别告诉我……你们看到了雅克的溺水?”

科林冲灵感别墅点点头:“还有一件令人非常不安的事,我们先回去暖和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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