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瓦迪姆跟在后面。自2016年6月19日以来,他就再没与“旅行者”见过面。房间里配备了摄像头和可见麦克风,两名护送囚犯的守卫一直站在角落里,此刻已经出去了。

安迪·让松戴着手铐,双手放在身前,手铐上有一根铁链连接着桌上的钢圈。他比上一次更瘦了,五官棱角分明,额骨像切割过的燧石,紧粘着骨头的皮肤惨白得像牢门上的铁条。他文了身,一颗颗小星星串在脖子上,仿佛一条墨水项链。他一脸不屑地盯着维克。

“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是什么让你如此费神?你最近在忙什么?大案子吗?”

维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将一个小牛皮纸袋放在手边,这个动作引起了让松的注意——两秒钟而已。维克集中精神,尽量用一种强硬的语气说道:

“您确定不让您的律师在场吗?您将……”

“啧……啧……要那东西干什么?你可以用‘你'来称呼我,要知道,我们彼此很熟了。”

穿着橙色囚服的“旅行者”悠闲地靠在椅背上,虽然戴着手铐,但锁链的长度给了他一定的自由。他扭扭脖子,缓慢地环顾四周。瓦迪姆抱着肩膀,靠在旁边的墙上。

“1999年卡斯帕罗夫与托帕洛夫的对决?有什么进展吗?我能想象到你整日守在棋盘前,努力寻找着进入我大脑的钥匙。到头来,你还是一无所获。”

他打了个响指。

“你太肤浅了,不知道如何透过那些看似复杂的方程式看到本质。答案从一开始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只需要伸出手解救自己。”

“我来这里不是谈我们俩的事的。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暂时带出牢房吗?”

两个人互相试探着。让松双手合十,手指紧贴在一起。

“你想让我知道吗?我被锁在四面墙之间,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他瞥了一眼右边的摄像头。

“他们在那里吗?屏幕后面?一个温暖的地方?他们能看到我们吗?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谁?”

“你很清楚……萨拉·摩根的父母。你认为是时候解脱了吗?把我召唤到这里就万事大吉了?指望我好心地告诉你埋尸地点吗?”

“但愿如此。没错,或许这能减轻你的负罪感。”他用舌头舔过嘴唇。

“不幸的是,恐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但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维克任由他胡言乱语,像蛇一样和猎物玩耍,一切都一如既往——施加的酷刑、女孩的尖叫、将受害者锁进房车、以及埋葬她们的方式。让松喜欢喋喋不休,这回让他进入一个充满谎言和幻想的世界。维克也乐得享受,因为这只会让他即将揭露的真相带来更加震撼的效果。

“……但今天的菜单上没有善良的小萨拉。菜单必须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只能由我来决定我要说什么。今天的主题,好吧,是阿波琳·里纳。”

瓦迪姆假装被“旅行者”的网缠住了。

“你说谁?”

“很吃惊吗?小老鼠?阿波琳,小盲女?一个似乎你们还不知道的人。”

他陶醉在他们惊讶的表情中。

“既然时间很充足,我想来杯咖啡。”瓦迪姆把拳头抵在桌子上。

“混蛋!这里不是小酒馆。”让松露出残忍的微笑。

“如果我不寄出那缗头发,对你们来说就更复杂了,对吧?突然间,一切都扑朔迷离,想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阿波琳,阿波琳迷人的年轻女孩,你们是不会知道的。”

他再次离题,一脸得意地讲述着根本不存在的记忆。他追踪着摩根一家,眼睛盯着摄像头,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脖子。

“九颗小星星。九个受害者。你的女儿萨拉占据了一个特别的位置,就在这儿,喉结下面,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的技术可是一流的。”

瓦迪姆沸腾了。他和维克交换了一个眼神:够了,让松已经进入高潮,自负感膨胀到了顶点,是时候进攻了。

“但我认为你可能不得不清理掉它们了,我是说你的星星。况且,你会在哪里度过余生还很难讲。试试剃须刀片吧?你会找人帮你的,但小心别被割开了喉咙。”

维克打开那个牛皮纸袋——极其缓慢地——把一张照片推到“旅行者”眼前。一座小石屋。让松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吗?拉费里耶尔靠近大瓦卢瓦尔河的废弃小屋?也就是囚禁阿波琳·里纳的地方,对吧?”

当维克继续推出另一张照片时,瓦迪姆开始慢慢地在让松周围绕圈。照片中的阿波琳躺在病床上,维克特意遮住了下半部分,以免露出手腕上的绷带。

“……我们刚刚发现她还活着,此刻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和爱她的人一起过上正常的生活。”

绑匪的脸开始极度扭曲,手指在照片上方抽搐着。他把照片揉成一团,朝维克的脸扔过去。

"好吧!你们这群傻瓜!别再想知道萨拉・摩根的消息!(他盯着摄像头。)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该死的!”

维克起身凑近让松,把脸悬在桌子上方。

“但我们已经知道了,让松,我们什么都知道。你不是把不朽的谜题交给我来解决吗?d6上牺牲的白车……误导……你负责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用牺牲自己换取小伙伴们的自由?多么伟大的友谊啊!”

让松紧紧地盯着他,脖子上的血管在膨胀。他迷路了。

维克感觉到了。维克指着摄像头。

“那后面只有警察。萨拉,摩根的父母根本不在这里,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发生了什么,在四年无尽的等待之后。过程很复杂,但我不会向你隐瞒的,至少他们终于可以哀悼了。”

瓦迪姆从左边靠近。

“你根本没杀过这些女孩,任何一个。你只负责绑架,你只是个跟班的,只满足于向我们透露你的朋友德尔皮埃尔埋尸的地点。”

瓦迪姆冲维克点点头。维克把信件副本推到桌子中央,脸距离囚犯只有几厘米。

“没错,我们已经知道德尔皮埃尔是通过粉丝信件向你传递信息,你只是向我们复述尸体的GPS坐标而已。你一直在耍我们,但一切都结束了。”

让松握紧放在桌上的拳头,像水牛一样喘着粗气。瓦迪姆决定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们抓到了你,也抓到了德尔皮埃尔,我们只需要第三个人,那个向你们发号施令的人。莫里亚蒂。你会告诉我们他是谁的。”

绑匪遭到致命一击。维克站了起来。

“我已经解开了你的谜题,接受了你的挑战,我理应知道他的身份。告诉我,然后结束一切。”

罪犯的脸上流露出仇恨和愤怒。

“你们这些家伙都只是在瞎子摸象。”

瓦迪姆绕过桌子,翻找着文件。最后,他把吕克·托马斯儿时的肖像素描画压在桌子上。

“吕克·托马斯,也就是你的朋友莫里亚蒂,听起来熟悉吗?你们三个人,在黑岩寄宿学校时住在同一个房间,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体育课……凯温·克宁侵犯了你们,德尔皮埃尔和你。谁是第一个?你吗?毫无疑问,你一向喜欢出风头。”

“闭上你的嘴,混蛋!”

“你想让我们把这些都甩给媒体吗?安迪·让松的真实故事,那个烂屁股的小胖子?一个从没杀过人的冒牌连环杀手?一个童年时被体育老师侵犯的性奴隶?”

让松猛地站起身,想扑向他,却被锁链钩住了。瓦迪姆一动不动,盯着囚犯的眼睛。

“告诉我们真相,否则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把一切扔给媒体,让你的狱友知道你的过去,把你的生活毁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莫里亚蒂是谁?他长什么样?住在哪里?你把你绑架的女孩带到了哪里?是谁在虐待她们、折磨她们?你?还是莫里亚蒂?还是其他人?奉劝你把一切都说清楚,一个名字,给我们一个名字。我们已经接受了你的挑战,该死的!这是你欠我们的。”

安迪·让松靠在椅背上,双臂伸直放在桌上。

接受了我的挑战?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问题的关键还没有找到,真是太遗憾了。”

让松恢复了高傲的神情,脸上的坏笑让人恨不得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维克极力保持冷静。

“我们错过了什么?你之前说的方程式是什么意思?”

罪犯沉默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瓦迪姆踢他、摇他、吼他半个多小时也依然无济于事。两名警察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旅行者”选择了沉默。

当他们准备走出审讯室时,让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以为是你们在挑战莫里亚蒂吗?其实是他在挑战你们。”

然后,他垂下头,陷入沉默。这一次,是永远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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