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格林德瓦 22岁(19)

冬季的夜晚,万籁俱寂,一切都是冷色调的,雪山,屋顶,呼啸的北风。只有面前这个人,是严寒里的唯一一点温暖。

叶庭往前走了几步,紧紧地抱住文安。

所有人都以为,文安依赖他,其实不是这样。

文安是他的亲人,他的挚友,他血肉相融的另一半。他们在最黑暗的角落相拥取暖,一起走出了破败不堪的童年。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呼唤他回来的人。

他是他的。

叶庭往后挺直身子,低头看着文安。

尚未消散的杀意在体内逡巡,如同骤然而至的暴风雨,让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打斗后飙升的肾上腺素四处冲撞,心脏急速跳动,每一下都激起胸腔剧烈的震颤。

呼吸急促,汗毛竖起,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仿佛能感受到每一缕风的形状。

脑内因为情绪过载一片轰鸣,身体像一根崩到极致的弓弦,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马上就要断裂了。

他忽然搂紧文安的腰,扣住脑袋,吻了下去。

撕咬,吞噬,像是暴风雨里撕咬猎物的雪狼。戒指划过文安的后颈,留下鲜红的痕迹。

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他疯狂汲取这具身体的热度,牙齿在喉咙旁啃咬,破裂的毛细血管印出紫红色的树莓痕迹。

他用可怕的力道抱着文安,仿佛要折断他。

他知道文安不会拒绝。

他们纠缠着回到公寓,门一关上,叶庭扯下文安的风衣,捆住他的双手,把人背朝自己推到墙上。他用脚抵住文安的脚踝,被这样顶在墙上,根本无法动弹。

肾上腺素还在四处冲撞,血液急速流动,大脑一片空白。他按住文安的后颈,撕开衬衣,纽扣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光裸的肩膀露出来,瘦削的脖颈看起来脆弱可怜,很容易激起暴虐的欲望。

文安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叶庭的力气比平常大了至少几倍,丝毫没有留下挣扎的余地。平常他这样喘气,叶庭一定会停下来问的,但今天没有。

寒冷的空气让他战栗起来,他颤抖着说冷。然后叶庭的手臂绕了过来,紧紧压住他的腹部,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就像风暴过境。极度的冷,极度的热,撑到极限的疼痛,跌宕起伏的感官和快意。

叶庭抱着他,他的后背被粗糙的墙面磨得泛红,腰间留下深红的指印。做到后来,他意识混沌,只顾着搂紧叶庭的脖子,在对方的后颈留下抓痕。

他身上被弄得湿透了,叶庭抱着他去浴室一起冲洗,然后再把他抱出来,丢在床上。

屋里充满了腥膻的气味,炙热的摩擦,还有黏腻的水声。他有点受不了了,推着对方的肩,哑着嗓子让他出去。

爱与恐惧,爱与占有,爱与欲望、轻柔的抚弄、跌宕起伏的感官。

叶庭抱紧了他,感受他的颤抖。

黑暗的室内,只剩下交融的喘息。

慢慢地,夜色一点点消散,晨曦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荷尔蒙平息下来,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天光逐渐照亮文安的面庞,视野清晰起来。叶庭看着身下的人,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文安眼角还挂着泪痕,被欺负得很委屈。他曲起腿,用脚掌推了推叶庭,让他下去。

叶庭犹豫了一会儿,翻身下来,躺在他的侧面,又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文安用拳头锤他,他没松手。

“你……”文安吸了吸鼻子,想了好久,憋出来一句,“你可恶。”

“对不起,”叶庭用手揉着他的背,“弄疼你了吗?”

“我说疼了,”文安控诉道,“你不理我。”

叶庭很愧疚,愧疚里带着一丝满足。他觉得自己负有责任,违心地说了一句:“疼的话,以后不做了。”

文安纠结了一会儿,往他怀里凑了凑,嗫嚅道:“也不是很疼。”

第一次很难受,全是因为他非要在墙边做,文安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在浴室里就好多了。

叶庭亲了亲他的眉心,鼻尖,又往下吻他的嘴。

文安刚被他咬的有点疼,不过还是顺从地让他吻了。

起初只是安抚的亲吻,渐渐变得湿润起来。吻着吻着,叶庭忽然翻过身,把他压在下面。

文安惊恐地躲开,叶庭还要往上凑,他毫不留情地抬起手,用胳膊肘猛击叶庭的鼻梁。

这人还没完了!

叶庭捂住鼻子,松开了他。

“你干什么!”文安怒气冲冲地说,“快睡!”

叶庭看着他,神情落寞,像是被踹了一脚的大狗:“想抱着你。”

文安想了想,谨慎地说:“只能抱,不能摸。”

刚说完前半句,叶庭就过来搂住了他。文安警惕地静止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放松下来。肌肉的触感很好,他伸出手,捏了捏。

身旁的人深吸一口气,文安马上放下了手。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开荤,真可怕。

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长久而专注地看着彼此。叶庭用手勾着他的发梢,问:“为什么出来找我?”

“我做噩梦了。”文安说。

叶庭搂得更紧了点:“地下室的那个?”

“不是,”文安说,“你的噩梦。”

叶庭觉得很奇怪:“我的噩梦?梦到了什么?”

“十年前,所有人都叫你杀人犯,”文安说,“说你爸爸暴力,所以你也一样。”

叶庭看着他,伸手拂过他的头发。十年前,文安还像懵懂的新生儿,不明白周围人的敌意来自何处,也不会明白叶庭的处境。

但他还是记住了,那些避之不及的眼神,冷漠的指责,背后的非议。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他,”文安说,“是为了你。”

叶庭没有告诉他,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他们彼此了解到无需坦诚的地步。

“不过,我也想见见他,”文安说,“不是说,看清恐惧的东西之后,就不会再害怕了吗?我想见见他,那个让我做噩梦的人。”

私心而言,叶庭不想让文安见他,一辈子都不想。童年带来的阴影有多可怕,叶庭深有体会。梦中相见已经如此恐惧,更何况和真人面面相对?

文安出现在车站的那一刻,他就想把他送回去。

但文安坚持要留下来。

“其实,我不大记得他的样子,”文安说,“他一直背着光,而且,我害怕,不敢看他。”

在那个屋顶的派对上,文安其实是第一次看清父亲的脸。

像是感应到文安内心翻涌的情绪,叶庭握住他的手,十指相交:“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怀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很普通。”

在文安记忆中,进门的那个人高大强壮,要使劲仰头,才能看到肩膀。那个人弯下腰,阴影就能把自己完全盖住,像地狱里的恶鬼,坚不可摧。

十年之后,文安站在他面前,正视他。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文安说,“就只是普通男人。”

个子比自己高,但也差不了多少。长年的酗酒掏空了身子,颧骨凹陷,一看就是个空架子。眼角有皱纹,肚子也挺出来了。

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折磨了他这么多年,让他畏惧了这么多年的人,仅此而已。

噩梦突然被照亮了,高大的人影萎缩下去,露出疲惫的面孔。

当初,他仗着成年人和孩子的身形差距,挥动球棍。

现在,他们是芸芸众生中两个同样平凡的存在。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叶庭说。

“嗯。”

“我在这里。”

“嗯。”

“我会一直在这里。”

文安闭上眼睛,握紧叶庭的手,露出微笑。

他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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