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仓库里也没有钥匙, 仓库里有娃娃，娃娃一次性杀掉了两个玩家。
十一个人进游戏，一个死在游戏前, 六个死在游戏场里，加上他只剩下四个人还活着。
他看着餐桌上一直试图喝汤的影子, 勺子里的汤一次次淌回去, 它也不会变通，就机械的用勺子去不断的舀，这是白天工作的员工, 虽然看上去黑漆漆奇奇怪怪的, 但看上去和他们一样都在被迫害。
沈云哲移到旁边坐下，他转头看向夜晚的员工宿舍, 片刻后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似乎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过, 那就是夜晚的员工宿舍。
当然他指的不是大晚上在员工宿舍睡觉, 夜晚进入员工宿舍所有人都会陷入非正常的睡眠, 在里面的人都无法苏醒，沈云哲和冯周的意外苏醒都是因为有特殊情况。
所以其实没有人知道夜晚的员工宿舍会发生什么。
“有没有哪怕晚上进入员工宿舍也不会睡着的平行世界？”沈云哲询问系统。
【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或者说我很反对。】
“你确定？”
【你被代号希望影响的情绪被代号法医强行压制着, 现在顶多就是没有直接暴走，更换代号世界就是将代号法医的压制效果清除，并添加另一层情绪影响，我无法确定你会不会因此精神崩溃。】
沈云哲却一直注视着员工宿舍。
就这样看了一分钟他才开口，“只要不会疯，就是可以用。”
【……】
【平行世界B03415，代号睡眠障碍者, 此平行世界同位体有极其严重的睡眠障碍，最高持续半个月不眠不休, 最后休克进入精神病院强行治疗，强行介入效果微乎其微。】
“这不是正好契合我的需求，我就要个晚上在员工宿舍没办法睡着的同位体。”
【现在的你应该很清楚长时间无法睡眠的后果。】
科学证明，失眠会极大影响个体的精神状态，超过三天不眠不休就能让个体陷入消极状态，超过七天正常人也会歇斯底里，半个月那就是半个疯子，所以代号睡眠障碍者，几乎就处于疯子和正常人的交界点。
虚弱、崩溃，又毫无办法的绝望。
“理性分析，一个本身算是困境绝望的状态，却突然因此救了一个人，我认为这对于个体本身来说是一种很大的慰籍，别和我强词夺理，那是我自己，我确定以及肯定绝对是这样。”
沈云哲说：“我得相信我自己，这不是你之前告诉我的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更换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B03415同步中，代号睡眠障碍者，同步率15%。】
【同步成功。】
【那么，沈云哲，祝你好运。】
骤然更换同步平行世界沈云哲也没察觉到什么区别，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在确定同步成功后就起身走进宿舍里，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躺到床上睡，只是摸索着坐在最边缘的书桌椅子上。
只是一到黑暗中，他就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像是在模拟自己正在沉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云哲开始在脑海里数数，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开始片断性的翻涌，无数有的没的东西一层层冒出来，叠在一起压着他的精神，很快沈云哲就觉得很累。
好累，眼皮好重，眼睛好疼……好想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
沈云哲打了个哈欠又摁住太阳穴。
睡眠状况堪忧，精神状态也堪忧啊。
就在这时，沈云哲听到咔哒一声，他抬起头来确定声音是从天花板发出的。
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走路，咯吱咯吱的走了一路，脚步声很快远去，但下一刻就是另一种奇特声音，沈云哲听过这个声音，是有人在地上爬，爬的速度很慢，所以会有衣物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有个人在天花板上面走？走的不够快乐还又在天花板上爬？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
沈云哲摁住太阳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种怪异事件完全不在意，连一丝一毫的恐惧心都没有，这感官可比代号法医这个理性派更强烈。
【对于代号睡眠障碍者来说，长时间失眠带给他的是幻视幻听和噩梦，习惯了这种生活的他不会惧怕任何幻觉中的怪物，这也是代号睡眠障碍者在此种情况下唯一的优点。】
沈云哲：“……懂了。”
不恐惧也是一件好事。
沈云哲继续听楼上的动静，虽然有点很难集中注意力，但努力之下也还行，他仔细听着楼上脚步声的位置，停在什么地方，又从什么地方爬行，在听的时候，代号法医的知识在辅助他。
在楼上爬动的东西好像有点不对称，两边胳膊不一样长或者是两条腿一长一短，所以爬动的时候会出现声音上的差异。
缺胳膊断腿？好吧，这让沈云哲想起馆长办公室里那个娃娃制作图纸，为了营造恐怖反差感，馆长设计的图纸上娃娃的胳膊一条用了老人一条用了孩子，两条腿一根男人一根女人。
当时看到这个娃娃，沈云哲第一反应就是：‘这种形态根本就没办法正常走路，只能在地上爬。’
爬了一圈又一圈，沈云哲再次听到一点声音，这声音很细微，仔细听才发现是一个孩子在小声哭叫喊爸爸。
“爸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头呢？”
“我的头在哪里？”
“快把我的头给我。”
好刺激哦。沈云哲面无表情的想。
外面的灯光洒进来，沈云哲听着天花板上重复的哭喊早就听烦了，在确定上面不会有更多声音后他准备出去，也就在这时，他偏头看向旁边，却惊讶的发现床上躺着人。
漆黑的人躺在那里，似乎是察觉到沈云哲的视线，它缓缓睁开眼睛，是和猫狗一样在黑暗里绿油油的眼珠子。
他们对视在一起。
“你也失眠？”沈云哲直接开口。
下一瞬间床上的人消失，沈云哲转头的刹那发现那个黑漆漆的东西融入黑暗里蹲在自己另一边，瞪着绿油油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他。
那东西也不说话，也不做出什么举动，只是盯着他。
“我没睡你床，别来烦我。”沈云哲又开口，“这宿舍是你家的？我们两班倒，你晚上在这里睡觉我不能进来拿个东西？而且我比你还想睡觉，我快困死了都把床让给你。”
“凭什么只有我不能睡！”
对于睡眠如此真实的怨念，只有代号睡眠障碍者可以散发出来。
黑影看上去有点没反应过来，它又盯着沈云哲看了几秒钟，最后它还是认真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床前倒下去，只是它根本就没有闭上眼睛，明明躺在床上绿油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天花板。
直到噗嗤一声，天花板像是破了个小洞，一条长长的带着粘液的舌头伸下来，舌头又狠又准的穿透了床上的黑影，于是黑影终于甜美的睡着了。
沈云哲：……
草！
他现在不想思考第一天进宿舍睡觉时有没有被这条奇怪的舌头关照过。
但由此可以确定，员工宿舍上面绝对有一个空间在。
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沈云哲连忙站起来走出员工宿舍，刚开门的瞬间他愣了一下，他的宿舍门口整整齐齐站着三个人，那三个人把耳朵贴在他的宿舍门上，沈云哲一拉开门他们差点摔进去。
“你们在干嘛？”
“沈，沈云哲！”陆荣华被吓了一跳，“没事，我们就是听厨师说你进了宿舍，有点担心你。”
丁悦点头，“你这段时间好像嗜睡，那也不能晚上进宿舍睡觉。”
“睡下去可就醒不过来了。”
“没事，我睡不着。”沈云哲用一种微妙到让人心底发麻的声音说：“要是晚上的员工宿舍我能一觉睡到天亮，那我可真的感激不尽。”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沈云哲从宿舍里出来他们才看到沈云哲身上的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丁悦关心的问他，“这么多血。”
“路枫。”沈云哲顿住脚步，他转过头用一种调笑一般的声音说：“我刚看到他死了，躲闪不及就被溅了一身血。”
丁悦也罕见的愣住了。
如果之前沈云哲仅仅只是嗜睡，稍微变了一点，但还是个正常人的话，现在的他表现的非常外向和明亮，这在游戏场里不是个好词，现在没有人能笑得出声，他却笑的很开心，跟一神经病似的。
他笑的三个人心里都发虚。
“哦对，现在不应该笑。”沈云哲收起笑容，整个人再次沉寂下去，“我没事，路枫在仓库里，他被娃娃砍了胳膊，和段子耀的尸体在一起，虽然我觉得现在应该都消失了。”
丁悦拉住他的手腕，“你真的没问题？”
叮咚，外面传来奇物展览馆闭馆的广播，沈云哲转头看向外面，“我饿了，要吃早饭。”
“沈云哲？”
“员工宿舍的夜晚，顶上有东西在爬。”沈云哲指着宿舍上面，“娃娃在找什么东西，上面可能有一个隐藏起来的房间，吃完早饭可以去看看。”
说完沈云哲转身就走，他走的不算稳当，稍微有点蹒跚，只留下身后的三人满眼都是迷茫。
陆荣华：“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呢？沈云哲他不会真的被什么上身了吧？”
秋兰摇头，“可是他说员工宿舍上面有隐藏房间，难道他晚上进员工宿舍就是为了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们都不去，所以那些线索都在危险的地方，包括馆长办公室和仓库。”
“难道说他是为了夜晚不睡着才……”丁悦皱眉，“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强行让自己清醒，所以现在才看起来恍恍惚惚的。”
“他上哪里知道吃什么？”
“他可是医生，更是一个法医，什么药物会让人强行清醒他还不知道吗？”丁悦声音里带着急切，“他是为了我们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此时弹幕沉寂了一会儿，接着慢慢涌出一点疑惑的话语。
【吃药？你们看他吃药了吗？】
【这么大义凛然？我怎么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
【没啊，我当时还疑惑他为什么非要往员工宿舍跑，结果就是坐那里听动静。】
【他还骂人家白班员工，把人白班员工骂回床上去。】
【搞什么啊，剩下的玩家是傻子吗？明显沈云哲就是被鬼附身了，根本就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玩家，竟然还搁这里替他挽尊！】
“别以为你们这样就可以颠倒是非黑白，我们才不信你们的胡诌，好几个玩家都是听了你们的话才死的。”丁悦迅速怼了观众，“你们不安好心！”
【……6】
【虽然我们确实不安好心，但这时候怎么这么想骂人呢？】
【狼来了的故事，沈云哲是狼。】
【实话实话吧，沈云哲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他会自言自语的你们知道吗？像是和一个看不到的人说话。】
【对对对，进员工宿舍前是不是也在说要换个可以在员工宿舍里睡不着的设定？】
【这人真不是精神分裂？】
“这也太明显了。”秋兰叹口气，“明摆着就是为了让我们认为沈云哲被附身，有时候我觉得直播上的观众不懂变通，那种刻板的想要害人的心思怎么都藏不住。”
陆荣华深以为然，“连直播观众都这么针对他，看来沈云哲真的没问题。”
观众：……
好不容易说一次实话，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餐厅区正在吃早饭的沈云哲根本就不知道三人和直播观众的交锋，更不知道因为这场交锋自己的观众厌恶度又提高了一截，他只是慢吞吞喝着自己的粥，一边喝一边集中不了注意力，十分钟就喝了三口。
代号睡眠障碍者的病症：难以集中注意力。
丁悦他们来到餐厅，沈云哲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除了丁悦也没人会热脸贴冷屁股，大家安静的吃自己的早饭，丁悦没有第一时间动筷子，而是看着沈云哲用勺子玩一样的搅动着粥碗。
“沈云哲？”丁悦忍不住问他，“你不想吃饭？”
沈云哲转头看他，“没有味道。”
“啊？”
“味道，比如甜一点或者咸一点。”沈云哲呢喃。
之前不吃胡萝卜，喜欢绿色的菜，现在连饭都不吃了，古古怪怪。
丁悦低头准备吃自己碗里的粥，但勺子刚放下他就感觉勺子碰到了一个硬物，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接着他慢慢的把这个硬物捞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个光秃秃的娃娃头。
秋兰和陆荣华被吓得站起来，完全不敢动餐桌上的饭菜了。
“真丑。”沈云哲评价这个娃娃头，“丑的三岁小孩子都不上当。”
现在是评价娃娃好不好看的时候吗？
“别担心，我有预感，不会有人死了。”沈云哲终于再次喝了口粥。
众人不知道沈云哲为什么会这么有底气，沈云哲也不知道，他只是完全不紧张，仿佛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慢吞吞撇开粥碗，然后开始沿着员工宿舍找，仿佛笃定了这里有东西。
最后还真的被他拉下来一截楼梯。
这个仿佛是仓库门一样的梯子让在场人惊讶不已，沈云哲也不理他们。
最上层果然有一个空间，刚上来沈云哲就看到了满地的血迹，那些血迹早就腐烂发黑，散发出一股臭味，一条条的痕迹就像是什么东西带着血爬了一遍又一遍，到处都乱七八糟。
踩在血迹上往前走，沈云哲坐在一把椅子上，随手找了一圈就从书桌里抽出一张新的图纸。
如果馆长办公室的是娃娃制作图，那么这里的就是娃娃拆解图。
因为这里是馆长的宿舍。
后面的玩家跟上来，他们看到这一地的血迹脸色都不太好看。
“愣着干什么，找，娃娃馆的钥匙一定在这里。”沈云哲说。
丁悦率先走过来，他站在沈云哲身后看他手里的图纸，“这是什么？”
“奇物展览馆的馆长留下的拆解图和一些笔记。”沈云哲盯着图，“你听上去还挺冷静？不害怕吗？”
丁悦想了想，然后决定实话实说，“每个人的碗里都有娃娃，包括你的，你知道吗？”
“哦。”沈云哲点头，“我知道。”
丁悦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叹口气，知道碗里有娃娃他还吃！
他平息了一下情绪，接着才重新开口，“这里真的会有钥匙吗？秋姐他们看上去不太想进来。”
“随他们，这是最后一个我们没来过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本体娃娃出现过的地方，里面一定有娃娃馆的钥匙。”沈云哲回答。
丁悦只能点点头，娃娃分解图纸他看不懂，于是就去找钥匙，沈云哲努力集中注意力把这些东西看完。
‘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它在不断的完整，但并不算真正的活着，我得阻止这一切。’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娃娃是我做的，那么我同样可以把它肢解掉。’
‘可是为什么？我在肢解娃娃的时候发现：那些肢体，那些本来应该由我的材料制作的假肢体，竟然真的都是腐烂的人类躯壳，在我用刀划开表皮的时候，腐臭味让我惊恐不已。’
‘我想起附近出现的连环杀人案，想起警察来取证过好几次，难道说……’
‘它和那个恐怖故事一样，为了完整在杀人，它杀死了很多人，把肢体装在自己身上，我的设计图就是它的参考图，这是我的错！’
‘我对不起奇物展览馆的每个人。’
记录戛然而止，沈云哲合上分解图，就在这时丁悦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
沈云哲看过去，丁悦拿着一把钥匙站在旁边，在那串钥匙上挂着一个很小的娃娃头，但不同于他们身边出现的娃娃，这个娃娃头小巧精致，能够看出是精心制作的。
“这就是娃娃馆的钥匙？”
“这样今晚就可以进入娃娃馆了，娃娃馆估计就是我们收回自己身体部件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活着离开这里。”沈云哲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串钥匙，“还剩下两天。”
丁悦站在他旁边，“再难也都过来了，死了这么多人，最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终归还是难以合作。”丁悦说：“沈云哲，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大家从一开始就有很好的合作和分工，我们或许能在第一天或者第二天就找到娃娃馆，拿到娃娃馆的钥匙。”
“那时候说不定不会死这么多人。”
沈云哲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我怎么觉得，我不像法医，你更像法医。”
“啊？”
“怜悯、反思、秩序。”沈云哲笑了笑，“你这套思维，很像官方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