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家
回住院部的一路上，需要穿过大半个花园，小路两旁的梨花开了，白色的花海绵延数百米，如霜似雪。
难得落个悠闲，两人漫步在这春光里，没有人去打破这份宁静。
池一旻回来了，隋聿半分钟也不想在医院里浪费。这个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病秧子人设了，刚回病房，就利索地从轮椅上起来，不知情人士打眼望过来，像是见证了一个医学奇迹。
他用最快的速度，让人办好了出院手续，之后就和池一旻一起出院回家了。
小陶把车停在地库，隋聿就让他下了班，自己和池一旻两人一起搭电梯上楼回家。眼前这条路，两人已经一起走过无数遍，今天再回到这里，过去的那些回忆，又一股脑儿地都回来了。
这时迎面驶来一辆车，隋聿放缓脚步，侧身让了让，待车子从他身边经过之后，左手已经被池一旻牵在了手里。
隋聿的手指动了动，面上不动声色，和池一旻肩并肩，无比自然地继续往前走。
尽管隋聿在别人面前可以毫无负担地满嘴跑火车，但该如何适应关系转变，进入一段亲密关系，隋聿还是没有经验。
他看了池一旻一眼，稍显刻意地，牵了个话头：“哎，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池一旻收拢手掌，手指嵌入隋聿的指间，将他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扣紧之后，才看似随意地应道：“嗯。”
“是什么时候的事。”隋聿问。
池一旻知道他在装傻，无奈地看了一眼，如实说道：“梁国志带着你冲进湖里那次。”
隋聿停下脚步，佯怒：“那么早啊，逗我有意思吗？”
池一旻晃了晃相牵的手，揭穿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隋聿无辜地耸肩，“能怪我吗，是你的演技太差了。”说完他又看向池一旻，问道：“还没问过你，车祸后的那段时间，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啊。”池一旻略微思索了片刻，给出了一个贴切的形容，“像被泡在了标本瓶里。”
其实车祸后的第一次睁眼，池一旻的意识就是清醒的，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却无法做出回应。
当他看着真真控制着他的身体，轻易就跟着隋聿回了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他顿时不想活了，在心里怒骂真真没出息。
春节后的第一天，池一旻的意识第一次压过真真，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在那之后，他的意识越来越强，掌控身体的次数越来越多，到了后期甚至可以和真真对话，自由切换人格。
曾经有一段时间，池一旻把和隋聿之间这段日益失控的关系归罪于真真，其实他知道，真真就是他自己。
听池一旻说完，隋聿果然问：“所以有很多次，在我面前的其实都是你？”
“嗯。”池一旻看向隋聿，“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但一直装作不知道，为什么？”
隋聿当然早就察觉到了，但还是继续陪着池一旻演戏，这其中的原因太没有出息，隋聿不想和他本人探讨。
正好在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隋聿趁机溜了出去，带着池一旻走进家门。
不过几天的功夫，家里已经焕然一新，看得出来，隋聿把家重新布置过，现在这套大平层不再像一个黄金单身汉的公寓，而是两个人的家。
隋聿走在前面，只留给池一旻一个背影，口中的每个字都像烫嘴似的，飞快地往外蹦：“你的东西，我已经都搬到主卧去了，你原来的房间，我已经改造成了另一间书房，以后我们工作的时候，互不打扰。”
“夏天快到了，我给你挑了点夏天衣服，都在衣帽间里，一会儿去试试，免得来回带行李。”
“还有沙发，你上次不是说太小不舒服么，我换过了。”
“你再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我再调…”
隋聿说了半天，没听见池一旻的回应，纳闷地转过身，恰好落进了池一旻怀里。
这个拥抱温暖、坚实，隋聿始终有点紧张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也不再说话了，任凭池一旻搂着他，两人安安静静地在满室的阳光里，相拥了好一会儿。
阳光落在池一旻的发梢，隋聿忍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原来你小时候不叫池一旻。”
“嗯，在高考前改的名，随我妈姓池。”
父亲过世之后，池映月和池一旻爷爷家的关系闹得很僵。她带着池一旻和他父亲那边断绝了关系，独自拉扯着儿子长大，后来干脆给他改了个名字。
“你以前叫什么？我记得你爸爸姓谢。”隋聿想起了这个名字问题还有过一段小插曲，“怪不得我让曹希查了十几届的三中校友名单，都没找到你的名字。”
池一旻好笑地问，“查这个做什么？”
隋聿没好气地回答道，“查查我们有没可能，在你喜欢上那个白月光之前就认识呗。”
池一旻笑了起来，把怀里的人搂紧了点，说隋聿这是在吃自己的醋。
“我们高中的时候真的是同校。”隋聿的下巴靠在池一旻的肩上，看着墙上一块来回跳动的光斑，有些遗憾，“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因为那个时候池一旻白天要上学，晚上要帮妈妈照看摊子，周末偶尔还在校外打零工，一天掰成二十五个小时都不够用，所以一放学他就不见人影，几乎不参加学校的活动，除了每年固定几次公布成绩的节点，也从不在同学间出风头。
“其实我们初中就是一个学校的。”当然，池一旻不想用这些事来博同情，他松开隋聿，故意调侃他，“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每天都有外校的女孩来学校一睹你的风采，还有人在广播台给你念情书，当时你有一个外号，叫什么什么王子来着？”
“停停停停。”青春期的中二事迹若干年后被人重新提起，隋聿尴尬地头皮发麻，伸手就要去捂池一旻的嘴，“不带这么翻旧账的。”
两人正闹着，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黄狗听见客厅的动静，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欢天喜地地绕着二人的脚边打转。
池一旻弯腰把小狗抱起来，捧在面前打量，“这是？”
这狗长相普通，甚至有点丑，没有血统，更没有什么品级，就是一只路边再常见不过的小土狗。
“我刚领养的。”隋聿笑眯眯地说：“还没取名字呢，你来想想？”
池一旻仔细端详了小黄狗一会儿，想起了什么，笑道：“那就叫小狗粮吧。”
“还不如就叫大狗粮呢。”隋聿没想到池一旻取起名来也这么不靠谱，他轻轻揪起小狗耳朵，仔细端详它的眼睛，惊奇道：“还真的有点像大狗粮，难道是大狗粮回来了？”
“原本大狗粮是要回来的。”池一旻的手掌轻抚着小狗的头顶，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前次分别的时候，你让她等等你，所以她下辈子不当小狗了，要当你的妹妹了。”
隋聿乐出声，他对这个颇具迷信色彩的说法很满意，捧起小狗粮的脑袋，“小狗粮，恭喜你，找了个有钱的爸爸。”
“女儿还小。”池一旻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你正经点。”
看得出来，池一旻很喜欢狗，耐心地小狗抱在怀里，用手指和小狗玩闹。隋聿不再招惹小狗粮，站在一旁，看着一人一狗其乐融融的模样，忽然开口问：“你现在你怎么说？家门进了，闺女也有了，要不要给我当男朋友？”
“还能怎么说，你不是都把话放出去了？”池一旻把小狗粮放回地上，问他，“听说你到处和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
“不行吗？”隋聿死猪不怕开水烫，开始耍赖，“反正，不行你就让你们公司发公告辟谣。”
“嗯，明天就发公告。”池一旻笑了起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可怜小狗粮独自在家呆了好几天，刚出来围着主人撒欢了一圈，又被关回了房间。它焦急地在门后绕着圈，见没人搭理它，又焦急地“嗷嗷”叫了两声。
门缝里人影晃动，它的新主人就在门后，但小狗粮等了许久，都没有人过来给它开门。
好在小狗粮不是一只任性的小狗，见没人搭理它，它也不吵不闹，乖乖趴在门后的地毯上，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就在小狗粮闭上眼睛，迷迷瞪瞪地沉进梦乡的时候，又被门上一声短促的抽气声惊醒。
“换个地方。”
“不要。”
门上有动静，而且还不小，但这并不影响小狗的睡眠质量，它笨拙地翻了个身，大剌剌地敞着肚皮，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