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留了一道门缝。”

《卡拉瓦乔》是部冷门影片,拍的是同名画家卡拉瓦乔作为画家的一生。

陆野回去之后有意搜了下这部电影,但或许是题材小众的原因,网上关于这部片子的介绍寥寥无几,偶尔有零星一两篇影评,但也都对剧情一带而过,只说这片子内容晦涩,虽然艺术性极佳,但推广性不足,只适合好这口的专业人士欣赏,不适合普通观影群众嚼爆米花。

这种邀约显然跟齐老师平常的风格不一样,齐燕白为人处事周到,别说是特意约陆野出去,就是平常坐在一起吃饭,他也会有意识地照顾着陆野的口味,从来没有凭自己的喜好独断地决定什么,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挑一部一看就不在陆野鉴赏范围内的电影。

但这种不大不小的反常反而适时地勾起了陆野的兴趣,他挑了挑眉,鼠标滚轮往下滑了滑,盯着网页上那条“本片在线观看资源链接”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点开,而是顺势关闭了影评页面,准备把这点新鲜感留到“约会”当天。

陆野是个有点轻微大男子主义的人,虽然这次是齐燕白约他,但他也很难端坐莲台,等着人“伺候”。

他本来打算在周日之前也做点约会准备,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从培训中心回去的第二天开始,他就像是踩了电门一样,猛然忙了起来。

临近年关底,犯罪分子们好像也得完成什么犯罪指标似的,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市局调度中心的电话从早到晚地响个没完,活像是催命似的,撵得人一刻不停地往前奔走。

陆野昏天黑地地扎根在工作岗位上,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周六凌晨了。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整栋楼的灯都灭了,电梯晃晃悠悠地停在九楼,陆野拖着脚步从里面出来,回家之前先下意识看了一眼齐燕白的房门。

齐老师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贴了一张附近早教机构的宣传单,陆野怕这是年根下小偷小摸做的记号,所以顺手帮他摘了下来。

房门上的监控摄像头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细小的红灯在夜色里一闪一闪,似乎是因为捕捉到了人影,所以往联络端上发出了很轻的一声示警,然后微微转动了一点,对焦到了陆野的动作上。

陆野困得稀里糊涂,没听见一门之隔的隔壁屋里传来的这点细微动静,他把那张宣传单团吧团吧丢进了自己门口的垃圾箱里,然后按下自己家门的密码锁,半合着眼,晃里晃荡地进了门。

紧接着,他背后那枚摄像头上的红灯闪了闪,然后无声无息地转动了一点角度,重新回归了原位。

陆野对这点小变化毫无所觉,他们组端了个传销窝点,连摸排带蹲点一共熬了三个大夜,今晚才正式抓捕。

城里水系多,那传销头子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地钻进了一条水沟,陆野他们连抓人带救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对方从河里捞出来,连带着自己都粘了一身污水垃圾。

他吹着冷风一路回来,现在头昏脑涨,进了门灯都没开,只来得及抹黑草草冲了个澡打理一下自己,就眯着眼睛,一脑袋滚到了床上。

他跟齐燕白的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陆野没有临时放人鸽子的习惯,于是临睡着前勉强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想趁现在争分夺秒地补个觉。

陆野心里装着事儿,这一觉也没睡实诚,他只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越睡被子越重,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在浅眠和沉睡中来回摇摆着,连额角都突突地疼起来。

他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途中闹钟似乎是响过一次,但他只是抬手关了个闹钟的功夫,那种沉重感就又席卷而来,几乎立刻就把他卷回了睡意中。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陆野才模糊间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紧接着有很轻的脚步声从玄关处传了进来,像是有什么人摸进了他的家。

陆野睡得不安稳,正迷糊着,猛一听着动静,就像是从梦里一脚踩空似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心头就骤然一空,后背瞬间就爬上了一点悚然的冰冷感。

他下意识想起身看看是谁,但那脚步声已经近到了床前,紧接着下一秒,有一只冰凉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正落在他的额头上。

那点沁凉的温度就像是烈日里一缕凉风,霎时间卷走了一点燥热,陆野鼻尖微动,闻到了对方身上一点熟悉的香水味儿。

“……燕白?”他感受着那只手熟悉的触感,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是短暂地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掌心从陆野额头上挪开,但指尖却落后一步,像是眷恋似地,轻轻地在陆野侧脸上蹭了一下。

“你还问我?”齐燕白语气里的埋怨恰到好处,多一分嫌怨气,少一分无用,分寸拿捏得相当精准:“你都失踪了,自己不知道吗?”

陆野闻言微微拧紧眉头,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硬生生凭意志从高烧的昏沉里脱身出来,睁开了眼睛。

“我睡过了?”陆野哑着嗓子问:“……现在几点了?”

他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一开口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听得齐燕白都替他揪心。

陆野说着从床上支起身子,眼前发晕地要去床头柜上摸手机,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齐燕白又截住了。

“已经下午五点半了。”齐燕白垂着眼,担心地看着他,说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问了你同事,他们都说你没上班……我着急了,所以才想着进来看看。”

话说到这,陆野那烧到冒烟的脑子忽然挣出了一点清明,他疑惑地皱了皱眉,眼神下意识往门口一飘,纳闷道:“对了……说起这个,燕白,你是怎么进来的?”

齐燕白脸上的表情短暂地空白一瞬,甚至连呼吸都有了短暂的停滞,但那种停滞转瞬即逝,几乎只是陆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焦急的担心模样。

“你昨晚回来得急,门没关严。”齐燕白笃定而又温柔地说:“留了一道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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