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日子好像还不错。”

人都会有秘密,陆明明懵懂地点了下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跟齐燕白拉钩保证,保证会对他的秘密守口如瓶。

陆野换完衣服回来时,陆明明已经被齐燕白哄住了,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在齐燕白帮她放好的大号画架上肆意涂鸦。

倒是齐燕白耳朵灵,很快听见了陆野进门的动静,循声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笑着叫了他一声。

“野哥。”齐燕白说:“你的拖鞋在门口,自己换。”

他的用词模棱两可,就好像陆野这不是第二次进他家门,而是已经在他家里生根发芽,有了一席之地似的。

陆明明正忙着进行自己的“艺术创作”,没空理会大人,陆野踩着拖鞋进屋,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门口停下脚步,斜靠在隔断门的门框上,轻轻冲屋里抬了抬下巴。

“要不要我帮忙?”陆野问。

陆野回家时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纯黑的素色大号T恤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领口微敞,露出里面一小片线条流畅的锁骨。

大概是常年进行体能训练的缘故,陆野的肤色不算白皙,但身材极好,肩颈线条流畅漂亮,身上一点赘肉也无,腰腹精瘦地掩在宽松的T恤下,动作间被薄薄的布料勾勒出漂亮的轮廓。

作为画家,齐燕白不得不承认,这样精炼流畅的线条在他眼里总是格外有吸引力。他不可避免地被面前的风景吸引,眼神无意识地在陆野露出来的颈侧徘徊良久,最后忍不住伸出手,很轻地用尾指侧面蹭了一下陆野的锁骨。

陆野的体温比齐燕白略高一点,齐燕白从他身上捕获到一点温热的触感,然后在他锁骨上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沾上线头了。”齐燕白说。

他表情自然,语气平淡,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纯良”的味道。陆野大概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耍流氓耍得这么内敛,于是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刚刚被占了便宜,闻言还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抻了抻衣摆,附和道:“夜市二十块钱买的,可能质量不太好。”

齐燕白神色自然地拧开水龙头,随意地冲了冲手,把无中生有的“线头”冲进了下水道,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不用帮忙。”齐燕白说:“你随便坐坐就好。”

“那哪行。”陆野笑了,说道:“你要是嫌我碍事,那我就站这看吧,给你喊喊加油。”

“我不……”

齐燕白本来想解释自己没有嫌他碍事,但他又怕自己否认之后陆野会直接顺势进来帮忙,于是犹豫了片刻,最后无奈地笑了笑。

“那好吧。”齐燕白说:“你累了就休息。”

晚餐的汤要提前准备,齐燕白把事先处理好的食材挨个放进炖盅,然后盖上锅盖,拧开了火。

汤锅上热很快,排气孔附近很快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陆野倚在门口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嗅了嗅空气里蔓延出的清甜味道。

好香,陆野想。

窗外日光西斜,原本明亮的阳光逐渐被饱和度更高的暖色所覆盖,齐燕白微微垂着头,正动作精细地试图把一棵胡萝卜刻成花瓣型。

齐燕白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画画流畅,做菜时候也漂亮。他指尖松松地捏着刀,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后颈,整个人专注地盯着手下的东西,菜刀和菜板相撞,发出规律的碰撞声。

陆野的目光落在齐燕白身上,飘忽不定,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走神。

陆明明在客厅里画得开心了,开始小声哼起歌来,炖盅里的汤滚烫起来,热气蒸满房间,陆野靠近炖盅的小臂被镀上一层灼烫的温度,水汽丝丝缕缕地往毛孔里钻。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陆明明哼歌的声音和切菜声互相映衬,陆野依靠在门边盯着齐燕白的动作出神,恍然间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世界和平”的宁静感。

平淡、温馨,这处小小的空间就像是在繁忙的嘈杂世界里抽出的一点净土,陆野轻缓地吐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无法自控地沉溺在这种安全的平和状态里。

或许是这气氛太好,在画室里被勾起的那一点好感似乎又开始在陆野心里蠢蠢欲动,陆野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只觉得他的意志似乎也在被这种“温柔乡”所软化,开始从心里生出一点不清不楚的渴望来。

如果能这么过日子,其实也挺好的,陆野忽然想。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陆野自己也有点讶异,他明明跟齐燕白才刚认识没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起吃了几顿饭,居然就已经会冒出这种念头了。

他似乎被自己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了,于是摇了摇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齐燕白的余光里一直观察着他,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纳闷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野笑着说:“我就是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还不错。”

齐燕白微微一怔,紧接着忽然发现,其实陆野是个很好懂的人。

他不算太好接近,可一旦放下戒心,他就会像一只被喂熟的大型猫科动物似的,可以随意地在对方面前袒露自己真实的性格和柔软的内里,再也提不起一点警惕之心。

这样其实很有隐患,他骨子里太正直了,如果有人蓄意接近他,这种性格很容易被人伤到。

但没关系,齐燕白暗自想,反正我不会欺负他。

他只想得到陆野而已,只要陆野愿意听他的话,留在他身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齐燕白不介意事无巨细地好好照顾他。

齐燕白知道自己这种爱情观念不太正常,他生怕陆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什么病态的占有欲,于是只匆匆低下头笑了笑,蚊子似地嗯了一声,然后掩饰性地转过身,在水槽里拆开打氧袋,想借着处理活鱼的动作把这个话题掩盖过去。

但那鱼实在太有活力,一脑袋扎出来像是能把水槽撞碎,齐燕白猝不及防间没制住对方,反而被鱼尾甩了一脸水。

围观的陆野扑哧一乐,终于忍不住直起腰,强硬地伸手过去,从齐燕白手里抽出了菜刀。

“我来吧。”陆野说:“你别被它伤到了。”

“没事。”齐燕白下意识道:“我——”

“你能行对吧。”陆野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用刀支着手腕,转头看向他,纳闷地问:“这世上的事儿也不一定全都要自己来——有帮忙的干嘛不用?”

陆野性格里掩藏着一种很微妙的强势,这种强势通常基于他对局面的判断,他伸手用手背帮齐燕白抹掉了下巴上沾染的一点水渍,淡淡道:“不然你要朋友干什么?”

齐燕白微微一怔,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

在他的教育认知里,无论大事小情,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他才能决定事情最终的走向。

Ashley不会帮他的忙,齐哲的注意则需要他自己争取,齐燕白已经习惯了靠自己努力去达成目标的处事方法,所以除了有目的性的示弱外,他几乎没有主动寻求过别人的帮助。

在陆野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对他伸出援手,但那些大多停留在口头安慰上,得到“不用,谢谢”的回复后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有陆野真正接手了他的麻烦,还真的替他解决了。

——虽然他的方式有点强横,但齐燕白却忽然发现,他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态度。

齐燕白和水槽之间的距离被陆野隔开,他听见那条鱼又扑腾了两下,但一点水也没溅到他,齐燕白眨了眨眼,透过陆野动作的空隙看向前方,只见那条鱼已经被他熟练地敲晕,并利索地开膛破肚,驯服地躺在了他的手心。

刚刚还在困扰齐燕白的小麻烦就这么被轻松解决,齐燕白有些无措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心里莫名涌起一点非常复杂的感觉。

求偶状态的雄性总是花枝招展的,像花孔雀似地恨不得开屏给心上人看,齐燕白原本也是想借着拉进距离的机会给陆野展示他的好,却没想到事情发生了一点偏差——他非但没能游刃有余地展现自己,还好像被陆野反过来吸引了。

陆野好像总能轻描淡写地几句话说进他心底里,在医院那次是,现在又是一样,他的态度就好像一粒极轻的火种,掉在齐燕白心里,轻而易举地就能撩起一场热度。

“给,弄好了。”陆野收拾完了那条倒霉的鱼,把备菜盘往齐燕白旁边推了推,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

齐燕白顿了顿,正想说话,就听陆野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陆野微微皱了皱眉,用毛巾擦了下手,让开位置给齐燕白,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只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整个人的气质就微微一变,从刚才那种轻松的居家感里脱身出来,又带上一点锋利的味道。

“喂——”陆野说:“什么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野很快嗯了两声,简短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可惜,我俩今天没口福了。”陆野对齐燕白解释道:“局里有点事,我得临时回去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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