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乐章

当贺乐涵买好午饭返回交响乐团时, 发现排练厅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她蹙了蹙眉,看了眼乐团的群聊消息才得知因为积雪可能带来的交通问题,音乐厅那边让他们早点过去准备, 所以下午的排练取消了。

于是她快速给祝辰宵发了条消息问道:【指挥您是回办公室还是回公寓了?】

祝辰宵:【公寓】

想着唐语梦应该跟祝辰宵在一起, 贺乐涵也没再联系她, 直接拎着外卖袋匆匆赶回了公寓。

结果她刚转上五楼,就远远看到唐语梦斜靠着墙,立在祝辰宵的门前, 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怎么不进去?”贺乐涵不解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想进去。”唐语梦咬了咬下唇, 语气有点幽怨道。

“哦。”贺乐涵点了点头, 有些忍不住地问了句,“该不会是他不让你进吧?他至少跟我强调过三四次他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

“怎么可能……”唐语梦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 “我可是他发小, 他有什么好不让我进的,他家我都经常去。”

“哦, 也是。”贺乐涵笑了笑,将她那份鳗鱼饭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那你就站在门口吃?”

“……”唐语梦脸色复杂变换了下,才有些尴尬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鳗鱼饭, “嗯,站着吃有利于减肥。”

“原来是这样。”贺乐涵带着一副了然地表情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敲了敲祝辰宵的门。

在门开后, 她就将另一份鳗鱼饭递给了祝辰宵:“您的饭,还有咖啡。”

“嗯。”祝辰宵淡淡应了一声,同时眼神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唐语梦, “你怎么还没走?”

“……”唐语梦瞬间表情变得有些难堪, 默了几秒才局促地笑道, “我这不是在等她给我送饭嘛……”

“哦。”祝辰宵轻点了下头,就接过自己的东西回了屋。

在他房门关起后,贺乐涵有点好笑地看了一眼窘迫到头已经快埋到鳗鱼饭里的唐语梦。

她果然是被他关在了门外,结果她还在这里嘴硬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你要不来我房间吃?”贺乐涵问她道。

“我说了要站着减肥……”她抿了抿唇。

“你可以来我房间站着吃,这外面对着走廊窗户多冷啊。”贺乐涵给她递了个台阶下。

“也是。”她顺着她的台阶点了点头。

于是贺乐涵打开门,带着唐语梦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你那边餐桌坐,我去倒点水喝。”

“哦,好。”唐语梦一边环顾着她不大的客厅,一边走到了她指的小餐桌前坐了下来。

等贺乐涵拿着水杯回来时,她忍不住问道:“所以辰宵的房间也和你这边一样吗?”

“应该一样的吧……”贺乐涵不太确定摸了摸下巴,“我也没进去过,不太清楚。”

“哎,没想到他宁可住在这种环境里,也不肯回家住。”唐语梦轻叹了口气。

“这环境也就陈旧了点,算不上太差吧。”贺乐涵扯了扯嘴角,感觉有被冒犯到。

“对他来说算差了。”唐语梦微微顿了下,“他在美国的时候,租的房子都是那种带管家的高级公寓,哪里住过这种。”

“那他其实回国即使不在家住,也完全可以出去租个高级公寓吧?”贺乐涵顺着她的话问道。

“理论上是可以,但好像他也不想跟他爸妈闹的太僵。”

“什么意思?”贺乐涵不解地歪了歪头。

“就是他跟家里提过要自己出去住,然后他爸说他也没成家立业的,不在家里住着,花钱出去住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跟家里断绝关系之类的。”唐语梦回道。

“断绝关系的话都来了?”贺乐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

“反正我妈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还跟我说千万别跟他学,自己家那么大的别墅放着不住非要出去住。”唐语梦略显无奈地笑了笑。

“所以他就选择了免费的乐团职工公寓?”

“对,这样理由也正当,就上班方便,他爸也挑不出什么刺。”唐语梦点了点头,“就是苦了他要住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

“住习惯了就也不会觉得小……”贺乐涵勉强笑了一下,感觉又被她充满心疼的眼神给刺到了-

吃完饭后,贺乐涵本以为唐语梦会马上离开,结果她说自己本来就没打算回家,想等下午4点钟直接从这边搭祝辰宵的车去音乐厅。

所以她不得不继续招待了起来她,看着她充满好奇地一会儿看了看她的架子鼓,一会儿戳一戳她墙上贴的五颜六色的吸音棉。

最后她目光停留在了她晾在阳台栏杆的被子上:“你为什么要把被子扔在外面?”

“我没扔,我只是在晾被子。”贺乐涵有些无语道。

“晾被子?这么晾不会脏吗?”唐语梦蹙了蹙眉。

“不这么晾怎么晾?而且我栏杆都擦过了。”

“我也不知道,我家没人晾被子,好像都是保姆用紫外线除螨仪。”唐语梦回道。

“……”贺乐涵干笑了两下,“其实晾完被子会有太阳的味道,比较好闻。”

“那不就是被杀死螨虫味道吗?”唐语梦直言不讳道。

“不是,那其实是纤维被分解后混合着的臭氧的味道。”贺乐涵抿了抿唇,“我查过的。”

“这样啊,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唐语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今天也没有太阳吧?你为什么挑个阴天晾被子?”

“因为被子昨晚沾了点别的味道,所以我想赶紧拿出去晾一晾。”贺乐涵不假思索地回道。

“什么味道?”唐语梦看了看她。

“就是……”贺乐涵刚开了个头,忽然意识到祝辰宵躺过她床这事,她最好还是不要说给唐语梦听。

不然她不知道要脑补些什么不得了的情节,然后又开始把她当做假想敌对待起来。

于是她随便扯了一个朋友昨晚带狗来她家玩,结果在她床上翻滚了半天的理由含糊了过去-

等到快4点时候,唐语梦终于从她沙发上站起了身:“你也跟我一起搭辰宵的车走吧。”

“我还是坐地铁吧,比较方便。”贺乐涵勉强笑了一下,婉拒道。

“坐地铁多慢啊,你这个点走肯定要来不及了。”唐语梦劝她道。

贺乐涵低头看了眼表,又手机上查了一下地铁路线,发现时间确实有点赶了。

要不她还是打车走吧,她还是不太想看到祝辰宵那张冷脸。

贺乐涵犹豫了一下,还没打开打车软件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约的车,就听唐语梦说:“我已经微信跟辰宵说了,他没反对,等我补个妆,我们就一起走吧。”

“……”

结果贺乐涵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背着鼓棒拎着晚上演出的礼服裙,跟着唐语梦走去了交响乐团的停车场。

“辰宵,你没等多久吧?”唐语梦一脸妩媚笑容地看了看斜靠在黑色宾利前的祝辰宵。

他穿着挺阔的黑色大衣,环抱着胳膊,立体的眉眼在停车场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深邃和迷人。

“希望你下次能在我微信通知你后,抓紧时间下来。”祝辰宵直起身,语气冷冰冰道。

“哎呀知道了,我就稍稍补了个妆,毕竟晚上要演出嘛。”唐语梦撩了撩垂落在耳侧的长发,然后将小提琴盒递给了贺乐涵,“你去后面坐吧,顺便帮我放下琴盒。”

“哦,好。”贺乐涵点了点头,刚想转身拉开后座的车门,就听祝辰宵声音低沉道,“贺乐涵你坐前面来。唐语梦你去后面坐。”

“为什么让我坐后面啊!”唐语梦精致的眉眼中瞬间流露出了几分不满。

“因为你最好和自己的乐器坐在一起。”祝辰宵淡淡回道。

“这是什么规矩?”唐语梦不高兴地蹙了蹙眉。

“我的规矩。”祝辰宵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道。

而贺乐涵有些尴尬地握着后车座的门把,拉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靠!她就知道坐他的车会有一堆麻烦事!

她刚刚强硬点拒绝掉唐语梦就好了!

唐语梦同祝辰宵僵持对视了片刻之后,终于一脸怏怏不悦地妥协道:“好,坐后面就坐后面。”

她飞快地从贺乐涵手里夺回自己的小提琴,然后自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进了进去。

贺乐涵隔着车窗瞥了眼眸底压着委屈与愠恼的唐语梦,试着跟祝辰宵提议道:“我要不还是跟她一起坐后面吧……”

“你是来搭我顺风车的,哪来的这么多要求?”祝辰宵眸光一沉,缓缓反问道。

“没有……我没有要求……”贺乐涵讪讪笑了下,连忙拉开他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绝了,搞得她好像厚着脸皮非要来坐他的车一样。

谁稀罕啊!

贺乐涵一边在内心吐槽着,一边系上了安全带-

直到车开出交响乐团,唐语梦似乎还在跟祝辰宵置气,一反常态地没有找他聊天,而是拉着贺乐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话说你朋友也都是玩摇滚乐队的吗?”

“也不全是,我关系最好的发小是画画的。”贺乐涵回道。

“哦,所以昨晚是她带狗来你家玩了吗?”唐语梦继续没话找话道。

贺乐涵微微一怔,差点忘了自己还跟她扯了这样的谎。

她有点不安地瞥了眼一旁开车的祝辰宵,见他没什么表情波动后才含糊道:“嗯……是她。”

“她养的什么狗啊?”

“那个……”贺乐涵卡顿了下,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是网络上最常见的二哈,“哈士奇。”

“哦怪不得它会上床乱滚,哈士奇真的是拆家小能手。像我家养的拉布拉多就特别服从指令,从来不会往床上和沙发上跳的。”唐语梦笑着说道。

“嗯……是……”贺乐涵艰难地点了下头,并清楚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从一旁驾驶座上掠了过来。

“其实那个狗味光靠晾晒也挺难完全祛除的,我家都用进口的狗狗除臭剂喷雾,回头你有需要的话我去帮你问问保姆是什么牌子的,就还挺好用的。”唐语梦还在继续着这个话题。

“没……没事,我被子上也没沾多少味道,晒晒差不多了。”贺乐涵咽了咽喉咙,完全不敢转头去看祝辰宵此时的表情。

“哦你是不是担心贵啊,要不我干脆下次排练的时候给你拿一瓶吧,我家里应该挺多的。”

“真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了……”贺乐涵拼命摇了摇头,只觉得身边的气压又低了好几分。

完了,她完了。

贺乐涵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赶在唐语梦继续安利她的除臭剂前转了话题。

但即便她们开始聊别的事情了,她仍能感受到祝辰宵那张沉下去的脸就没起来过。

所以当车终于开到海城音乐厅的时候,贺乐涵几乎是逃命一般地解开安全带,飞速拿起脚边的礼服裙袋跳下了车。

之后她也一直混在忙碌的乐团成员中,避免着和祝辰宵的单独接触。

她觉得只要自己熬过今天,之后他可能就想不起来追究她把他说成狗的事情了。

终于,距离演出只剩不到半小时了。

贺乐涵探头探脑地推开休息室的门,确定没有祝辰宵的身影后,才飞快拿上自己的礼服裙袋跑去了更衣室。

哎,再坚持一两个月她应该就不用穿这束手束脚的裙子演出了。

她可太怀念过去在酒吧舞台上穿着吊带衫破洞牛仔裤肆意挥洒汗水的感觉了。

贺乐涵一边感慨着,一边手伸进了衣袋中。

在摸到裙子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这布料的手感好像不太对劲,似乎比之前丝滑柔软了许多。

贺乐涵微微一怔,连忙拿出礼服裙仔细看了看。

在看到裙子的领标时,她才意识到这压根就不是她那交响乐团统一发的演出礼服裙,而是某奢侈品牌下的定制礼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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