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很多时候,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君鹤对许临清的情感,偏执、病态,却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

但恨一个人可以有数不清的原因。

许临清恨君鹤的神经质,恨君鹤的扭曲,恨他以爱之名行苟且之事,恨意汹涌,积水成海,难以抹灭。

他逃不掉了。

君鹤把他锁在房间里,只要外出,便是无死角的监控,大到许临清什么时候发脾气不肯吃东西,小到许临清什么时候上的洗手间,君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就像是只被养在透明玻璃缸里供人观赏的鱼,撞得头破血流也逃不出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从逃跑失败那一刻开始,许临清就再也没有力气折腾了。

君鹤的严防死守、沈新寻的背叛都让他心力交瘁,他单单是应付君鹤都觉得耗费所有心力,更别说再逃出生天。

他的躯体可以留在这里,但他的灵魂永远向往蓝天。

许临清不再抵触和君鹤做.爱,大多数时候他都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那个被撞得不断颠簸,从喉咙里发出闷哼的驱壳并不是他自己,他爱上了神游,好在可能是他天赋异禀,竟然真的可以想象出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梦境。

有时候他的眼前是炸开的蓝色焰火,连成一只只在夜空里遨游的蓝鲸,梦幻而真实;有时候他乘坐着不知名的列车驶向远方,左窗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右窗是白茫茫的鹅毛大雪;有时候他看见自己变成了一缕白烟,缓缓地升腾到上空,看匍匐在他身上的君鹤不知疲倦地索取,看自己布满潮红渐渐被汗水濡湿

真是奇妙。

这一次,他看见了漫天的春花飞扬,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小小的白色花瓣,看起来可爱又可怜,可还没有等他伸手去抓,五指便被温热的大掌攥住,他不满地皱眉,终于从清醒梦中睁开了眼。

眼前是君鹤情.欲未褪的脸,正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他。

大抵是这样的情况多了,许临清竟也不觉得情绪波动,只是沉沉地回望,用略带责备的目光指责君鹤扰人清梦。

“好了吗?”

许临清一出声,发觉声线沙哑得可怕,应该是方才叫得狠了。

君鹤微微沉了唇角,又动起来。

原来还没有结束,该有多久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为什么君鹤都不觉得累。

见君鹤还不想作罢,许临清便又蔫蔫地闭上了眼,没过多久,就察觉君鹤埋在他胸口,呼吸沉重,微微起伏着,不多时,许临清汗津津的胸前就有温热的液体流淌。

现在外界已经极少有事情能引起许临清的注意,但他这时还是有点讶异君鹤在哭什么,于是好奇地睁眼,只见他胸前埋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抽泣着。

“小叔叔,小叔叔”

许临清没有回应,心里一片平静。

他只是很好奇君鹤到底有什么脸面哭,君鹤都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君鹤死死抱着许临清,就像抱着一只大玩偶,终于抬起了头,眼尾发红,痴迷地看向许临清,却在见到许临清冷漠的表情时一颗心猛地往下沉。

这是许临清回来的第五个月,君鹤终于意识到,许临清是真的厌倦了。

从前他强迫许临清,许临清还会反抗、会抵触,会用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要把他吞噬,但不知道何时开始,许临清的情绪就再也无波无澜,他的威胁、爱意,在许临清眼里都成为了空气,许临清不屑一顾。

这不是君鹤要的,他要的,是哪怕许临清恨他,也要夺得许临清的注视,可许临清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了。

“你看看我,小叔叔,”君鹤捧住许临清的脸,说话间带着啜音,“别不搭理我。”

许临清慢慢地垂眸,落在他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但依旧面不改色。

君鹤吸着鼻子,露出一个笑容,“是不是待在屋子里太久了不开心,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许临清闻言皱了皱眉,条件反射想起上一次出逃被抓回来的场景,脸色极度难看,“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君鹤是真心实意想带许临清出门,他的小叔叔都已经闷出病来了,这绝对不是他想见到的。

“我们去海边好不好,最近天气回暖了,太阳也不是很晒”

他话没有说完,被许临清冷声打断,“我不想出去。”

君鹤殷切道,“你整天待在这里会闷坏的,到外头走走解解闷不好吗?”

许临清被他的话逗笑,讽刺地看着君鹤讨好的神情,“是你把我关起来的。”

君鹤脸色一变,所有的话被卡在喉咙口,他脸上的泪痕还在,明明是主导的地位,此刻却看起来有些可笑。

许临清厌倦至极,他没有心思去猜测君鹤在想什么,冷硬道,“还做吗,不做我睡了。”

许临清的态度让君鹤束手无策,他多次想开口,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许临清的冷漠和抗拒交流变成一把把无形的刀直戳进他心口,隐隐作痛。

他只得把许临清抱到浴室清洗,一米八的身高,他抱起来毫不费劲,许临清瘦得可怜,像是轻轻一掐浑身的骨头都会碎掉。

“再多吃点吧小叔叔。”

君鹤喃喃自语,许临清已经快睡着了,并没有听见他的叮嘱。

——

在公寓的每一天都很平淡。

许临清开始学会不去思考外界的事情,他只需要吃饭、发呆、陪君鹤做.爱足矣,活得像一个安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无需去担忧其他的事情。

只有这样,他才能抛却羞耻心,活得不那么痛苦。

今天君鹤强硬地带他出门,许临清反抗无果,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塞进了车里,对于外面的世界,他再也没有了向往,君鹤把他养成了一个只知道吃饭做.爱的怪物,他又何须再去考虑那么多。

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清风朗月,他都不在意,他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君鹤带他去逛街,给他买东西,又带他去吃饭,选的都是他从前爱吃的食材,最后把他带到不知道哪家奢华酒店的顶楼,和他在泳池里做.爱。

等他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发现君鹤的脖子就在自己眼前。

水波颤动,他的身体也跟着水波不断颤抖,君鹤一下下地把他顶到深处。

他却盯着君鹤的白皙的脖,看他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许临清脑袋像是涌进了熔浆,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口就要在了君鹤的脖子上。

君鹤瞳孔剧烈收缩,下意识推开许临清,许临清没真的下死劲咬,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就沉进了水底,他也不知道挣扎,任凭自己越沉越深,水漫过他的口鼻、头颅,他耳朵嗡嗡嗡地响,难受得轻轻挣扎起来,求生意志却不是很强烈,直到被一股蛮力拉出水面,许临清才哇的吐出咽下去的水,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被君鹤捞到陆地,趴在冰冷的地上看繁星点点的夜空。

风一吹,冷得直打抖。

“你想死?”君鹤像是落水鬼一般,脸色惨白得可怖,用力地从嘴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水珠滑进许临清的眼睛里,纵然他看不清君鹤湿漉漉的脸,却还是感觉到他的慌张。

他抓住了君鹤的弱点,忍住喉咙的不适,嘶哑地反问,“你怕我死?”

君鹤不敢回答,覆盖上来粗暴地亲吻他,把他唇角都咬出了血。

许临清在窒息中获得无上的快感,他有点儿想笑,因为他终于发现了君鹤恐惧的东西。

原来不怕死的君鹤,怕的是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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