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转眼就入冬了,许临清抽空去看望许伟,许伟年纪上来了,又动过大手术,精气神大不如从前,不到一年光景整个人就苍老了许多,好在君万安排的疗养院将他照顾得很好。

许伟不止一次提出想回家休养,但许临清不放心许伟一个人,好说歹说才让许伟同意继续留在疗养院。

他和吕锦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两人的关系正处于暧昧期,吕锦时不时会到酒吧找许临清,来的多了,也就不如第一次来时的战战兢兢,许临清大多数时候把他安排在最不显眼的卡座,忙完了就在卡座上跟吕锦聊天,尽管君鹤从来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喜欢吕锦,但他还是全力避免让二人碰见。

连着下了两天的雪,天气一冷,酒吧的生意也冷清下来。

是以,吕锦一进门,许临清就发现了他,他一见到许临清眼睛瞬间亮起来,让许临清不禁联想到澄澈的鹿眼。

“外面路不好走,你怎么过来了?”

许临清离得近了,才瞧见吕锦原本红润的脸色被凛冽的风刮得雪白雪白,怪招人心疼的,他把人带到卡座,自个进办公室找了件外套给吕锦裹上,一摸,吕锦的手冻得像冰块一样。

他不赞同地道,“下次别这样了。”

吕锦裹着许临清的外套傻笑,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是太想你了。”

许临清一笑,揉揉吕锦的头,他想,或许他是时候应该跟吕锦进一步确认关系,便说,“我也很想你。”

吕锦抓着外套的手一紧,睁着圆眼愣愣地看着许临清,眼神里带着不确定,还有闪烁的欣喜。

气氛太好,太适合做点什么,许临清深深瞧着吕锦,看吕锦因为害羞而微微绯红的脸,慢慢地俯身亲吻他,酒吧昏暗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朦胧而暧昧,就像是浪漫的电影场景。

吕锦僵硬地不会回应,许临清就温柔地撬开他冰凉凉的唇,跟他唇舌交缠,他能察觉到吕锦的紧张,就轻轻捏吕锦柔软的手心,慢慢的,吕锦就像是朵棉花糖一样软在了许临清的吻里。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全然没有在意到不远处昏暗角落僵直的身影和剧烈收缩的锐利眼神,君鹤刚进酒吧没多久就见到了这一幕,在稀疏的人群里,他一眼就定格在卡座两道亲昵的身影上,像是有刀子刺进他眼睛似的,让他双目逐渐血红,直到血色蔓延到心口。

十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君鹤胸腔微微起伏着,却说不出莫名的怒意从何而来,只是脑海里却不断回荡着许临清跟别人好上了的无声嘶吼。

许久,许临清终于松开吕锦,吕锦被风吹白的脸此时红得要滴血,他羞涩的反应让许临清忍不住想逗逗他,“是初吻?”

吕锦耳朵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是。

许临清莫名觉得自己在拐骗单纯少年郎,可是他素来是认真对待感情的人,也确实对吕锦心生好感,两人认识了几个月,其实早该进一步发展了。

开启一段新的恋情让许临清心情愉悦,挂在唇边的笑容也温柔了几分,他一心沉浸在和吕锦的交谈中,并没有注意到来了又离开的君鹤。

晚些时候,他送吕锦回校,在车上又亲了吕锦,吕锦走的时候他还对那个甜蜜的吻意犹未尽。

他空窗期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和他合得来的伴侣,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的好心情直延续到了公寓。

一到客厅,见到穿着家居服站在二楼的君鹤,许临清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君鹤五官紧绷,唇抿得尤其紧,正阴沉沉地看着他,好像是故意在等他回来,就像抓住在外偷腥妻子的丈夫,脸色难看至极。

许临清仔细回想,确认这阵子并没有和君鹤有什么矛盾,也不想触霉头,就朝君鹤点了下脑袋准备回房间,结果君鹤却叫住了他,还是那淡淡的三个字,“小叔叔。”

许临清不得已仰着脑袋嗯了声。

“你和吕锦在一起了?”语气平常,但细听还是能察觉底下的波涛汹涌。

许临清不知道君鹤对gay的接受程度有多高,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不隐瞒,毕竟他和吕锦还有很多次见面的机会,不可能总是避着君鹤,便也就承认了。

即使隔着上下楼的距离,许临清还是看出了君鹤瞬间阴郁的眼,他心里一跳,猜测着君鹤因为对gay有偏见,还是单纯因为他的交往对象是吕锦而在不满,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许临清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他总不能因为君鹤不喜欢吕锦,就放弃自己的新恋情。

“君鹤,我们认识了八九个月,其实你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我的性取向,”许临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我确实是和吕锦在交往,但那是我的私生活,如果你觉得膈应,我不会在你面前提及,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就行,好吗?”

君鹤想说不好,他此刻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重重着,甚至想冲下去捂住许临清说话的嘴,又或许,他可以像许临清亲吕锦一样,也狠狠地堵住许临清的唇,把他的唇咬得出血,咬得他痛的说不出话来。

但最终,他只是竭力压制住身体里上蹿下跳的气息,平静地说,“好啊。”

许临清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君鹤的这声好说不出的怪异,让他有点儿不太舒服,但既然把话说开了,许临清也松口气,不愿再与君鹤聊及太多,转身头也不回地前往房间。

君鹤站了半晌,截止房门关闭之间,他的脸色还勉强算得上平和,可当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表情瞬间冷却下来,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浑身都被寒气包裹着,而冰雪之下,是体内流淌的熔浆,让他产生一种四肢百骸被拉扯的错觉,他紧握了拳,反反复复回味着许临清的一句“那是我的私生活”,短短七个字,完完全全便将君鹤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

所以吕锦能进得去的地方,许临清从来都没有允许他踏足吗?

那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靠近他,对他笑,送他花,记住他爱的口味,关心他有没有朋友,为他出头教训对他出言不逊的人,这些都是假的吗?

他和吕锦交往,会拥抱吕锦,会亲吻吕锦,也会和吕锦上床,君鹤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发觉,许临清对他的好,相比于吕锦而言,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许临清为他做的事情,也会为吕锦做,但能和吕锦做的事情,他却不能涉足。

他在许临清心里比不过吕锦。

盛怒之下的君鹤猛地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扫到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如同雷声一般在他脑袋里炸开了,他深深呼吸,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许临清强硬地闯进他地盘,却想要全身而退,未免太过美好。

他会扫清所有的障碍,让许临清永远永远只能待在他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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