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番外一

1

梁慕是九岁上的山。

他爹娘都被鬼怪杀了,留下这么个孩子,吃了两年百家饭,颠沛流离,后来一头撞在沈致父亲的腿边。

沈致父亲看他颇有天赋,拿两个包子给他,问,你想和我走吗?

梁慕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他破旧的道袍,还有背上的剑,你是道士?

沈致父亲点头,笑道,没错。

梁慕说,厉害吗?

他琢磨了一下,又笑,尚可。

而后梁慕就跟着沈致父亲走了。

2

没想到,还没开始学艺,就先认识了一个怪物。

小时候的梁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他的师弟是个怪物。

第一次见面时,沈致七岁,长得粉雕玉琢,可手是温凉的,不是活人的体温,脸上也有道道裂纹,看着诡异又吓人。

梁慕直愣愣地盯着他,沈致抱着父亲的手臂,探出脸来,甜甜软软地叫他,师哥。

梁慕不喜欢怪物,没吭声,错开了头。

沈致黏人,跑过来抓他的袖子,梁慕躲了躲,小狼崽子似地,凶巴巴地瞪着他。玉娃娃也似的小孩儿不依不饶,碍于沈致父亲在,梁慕没有太大的动作,最终被沈致抓住了袖子。

沈致父亲看着,笑呵呵地道,以后你们师兄弟要好好相处。

沈致快乐地嗯了声,梁慕心里说,谁想和这样的怪物好好相处,他是来学道家术法的,学完了就走。

3

沈致父亲对梁慕说,沈致早产,打小就身体不好,五岁就没了。他舍不得儿子,留着他的魂魄,才为他弄了这么副身体。

他深深地看着年少早慧的孩子,轻声说,师父活不久啦,梁慕,你是师兄,要照顾好你师弟。

世事自有其道,沈致已经死了,他舍不得儿子这样早夭,强行留他活着,早晚会受天谴。

梁慕抬起头,看了他师父片刻,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是,师父。

沈致父亲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4

夜里,师兄弟同睡一张床。

正值剩下,窗外蝉鸣不休,星子明亮,错错落落布满天幕。

沈致说:“师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梁慕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致挨到他身边,“理理我嘛师哥,师哥,师哥……”

梁慕:“闭嘴,睡觉。”

沈致撇了撇嘴,一把抓着梁慕的手,梁慕却像是被烫着了,猛的用力推开了他。砰得一声,沈致撞在墙上,顿时哎呦叫了一声,“疼——”他捂着脑袋,“坏了,要裂了。”

梁慕推完就后悔了,他压根没想那么用力,听见沈致叫疼,手指攥紧。

沈致:“我爹好不容易给我补好,又撞坏了,呜好疼。”

半晌,梁慕闷声说:“对,对不起。”

沈致瞄他一眼,嘴里叫嚷,“啊呀,疼……可疼了。”

梁慕心发慌,怕沈致当真有个好歹,下了床,一把抄起沈致就要往外跑,“我找师父给你看看。”

沈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两只手抓着梁慕的脖子,“师哥,你这么紧张,明明没那么讨厌我嘛。”

梁慕脚步顿了顿,明白是被耍了,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沈致正狡黠地冲他笑,“师哥,别撒手啊,真的会摔坏的。”

梁慕冷冷地说:“摔烂了活该。”

说完,把人扔回了床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着床,沈致不恼,笑嘻嘻地又爬了过去,挨着平躺下来的少年,“师哥,我就是逗逗你,别生气了。”

“师哥,师哥,”拖长了一把嗓音,撒娇似的。

梁慕一字一顿地说:“沈致。”

沈致哎地应了声,不想当真惹梁慕生气,说:“师哥,你看这天儿这么热,要不要抱着我睡,冬暖夏凉,顶凉快。”

梁慕:“不需要,你不要再说话。”

沈致:“哦。”

第二天,梁慕睁开眼,就见沈致埋在他怀里,一条腿不安分,搭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梁慕:“……”

5

梁慕初习剑道时,没少吃苦头。

沈致睡到半宿,迷迷糊糊滚了几圈,碰不上人,就知道梁慕又不眠不休了,心中感叹,他师哥当真是天底下最勤勉的人了。

沈致父亲教徒弟习惯于让他自己琢磨,领悟,梁慕有时钻了牛角尖,晚上也不睡了,一个人躲到僻静处练得浑身都是汗。

不知道为什么,沈致总能找着他。

梁慕在练剑。

沈致趴在石头上看了会儿,开口叫了声,师哥。

梁慕早习惯了,不搭理他。

沈致又说,师哥,你这么着不对。

他虽然身体不好,可打小就是抱着剑长大的,又跟着他爹耳濡目染,于剑一道,比寻常人悟性高得多。

梁慕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沈致眉眼弯弯,这人天生一双笑眼,不笑也像笑,笑起来就越发烂漫可爱。

沈致爬了起来,摘下腰间别的木剑,说,来,我陪你喂喂招。

木剑是他爹给他削的,沈致父亲不让沈致碰真剑。

梁慕犹豫了一下,想着去折根树枝,沈致剑尖已经逼近了,当即凝了神,眼中只有小孩儿认真的模样。

师兄弟一番切磋,停了手,梁慕如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尚学不会掩饰情绪,脸上不觉露出几分笑来,轻声说:“多谢……”顿了顿,吐出师弟两个字。

沈致看着木剑上斫的剑痕,心疼得摸了摸,笑道:“师哥,你真想谢我啊?”

梁慕看着他,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沈致:“那师哥背我回去。”

梁慕:“……”

沈致娇气地说:“大晚上地还要练剑,腿疼,师哥,快点,说话算话。”

就这么一会儿,还练剑还能练得腿疼……梁慕看了他半晌,弯下腰,“上来。”

沈致直接就扑了上去,两腿夹着他的腰,笑道:“走咯,回去啦!”

梁慕托着他的屁股,警告道:“别乱晃。”

沈致嘿嘿直乐,搂着他的脖子,两只脚一晃一晃的,过了一会儿,又嫌他,“师哥,你怎么一身汗味儿。”

梁慕面无表情地说:“背你还这么多事,自己走。”

沈致箍紧他,腿也缠得紧,耍赖,“不行,师哥背,我腿疼得不行。”

梁慕险些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怒道:“手,还胡闹我不背了。”

沈致乖乖地松了松:“哦。”

6

梁慕十一岁那年,沈致父亲去外头除妖了,有只蛇妖寻仇摸到山里。

梁慕和沈致年纪都小,妖虽是百年蛇妖,于两个孩子而言,却很难对付。

他们俩差点被蛇妖吞了。

梁慕带着沈致在山里逃亡,仗着熟悉地形,又有阵法在,一时半会的,蛇妖也追不上他们。

沈致脸都白了,小声地问梁慕,“师哥,我们会不会死啊。”

梁慕没说话,看了眼神致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扔下沈致的。沈致魂魄不稳,身体不堪妖气侵扰,眉宇之间都透着股子死气。

反正那妖怪是寻沈家人的仇,没了这个累赘,他一个人,能逃出去。

想是这么想,可梁慕盯着沈致看了片刻,说,“不会。”

少年人的声音冷静,仿佛带着安抚的力量。

沈致眨了眨眼睛,说:“师哥,我有点儿怕。”

梁慕掐了把他温凉的脸颊,“别担心。”

沈致:“师哥,你手上有血,弄我脸上了。”

梁慕:“……娇气。”

后来蛇妖还是找来了,梁慕脑子一热,竟让沈致逃,自己去缠住蛇妖。真对上蛇妖的獠牙,梁慕自嘲地想,自己可真是有病,何必为沈致舍命,他有神通广大的爹,死了不过再死一次,自己死了,就真死了。

不成想,临到危急处,眼见着梁慕就要被生吞了,一张黄符凭空飞来,灼得蛇妖仰天长嘶,翻滚不止。

梁慕吃力地睁开眼睛,沈致瘦弱的小身子发着颤,挡在他面前。

蛇妖恼了,张着大口就朝沈致咬去。梁慕心抖了抖,挣扎着摸到剑,想爬起来,却因伤重,怎么都提不起他的剑。

7

蛇妖死在沈致父亲剑下。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斩了蛇妖,回过神,梁慕浑身都是血,抱着沈致,叫他,“师父……师父,你看师弟……”

少年人眼睛通红,又急又慌,无助得像离了群的小兽。

后来疗伤时,梁慕一声不吭地守在外头,直到师父对他笑了一下,才松口气,彻彻底底地昏了过去。

沈致父亲看着,心中落了块大石头。

梁慕伤好后,将蛇妖不声不响地剥了皮,卖给黑市的商人换了几株钱,给沈致买了许多糖。沈致开心得不行,一口气全吃光了,谁知竟长了蛀牙,疼得嗷嗷叫,呜呜咽咽地指责梁慕,梁慕沉默地受了。

8

沈致父亲死在梁慕上山的第五年,那一年梁慕十四岁,沈致十二,都是半大不大的少年。

他是死在妖手里的,回来后已经不行了,只来得及看上沈致一眼,就没了。

沈致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却不哭不闹,和梁慕一起将父亲下葬,设灵堂,守灵,沉默得像换了个人。

梁慕年幼时就经历过父母双亡,颠沛流离,心中悲则悲矣,于生死却多了几分漠然,人总是要死的。

可看着沈致这样,梁慕不习惯,还有几分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担忧。

头七的时候,沈致没有睡,想起他一整天没吃东西,梁慕煮了碗面让他吃。沈致呆呆地看着他,低头扒了一口面,眼泪没来由地就掉了,一滴一滴落在面里。

他一边扒着面,抽泣着,含糊不清地说,师哥,我没爹了。

梁慕本该说他这模样丑得要命,不知怎的,却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你还有师哥。

沈致把脸埋在梁慕腰上,彻底失控地痛哭出声。

9

沈致父亲去世后,二人就一起出山了,抛开沈致父亲的声名,渐渐的,师兄弟也闯出些名头。

道门人听到他俩的名声,无不挑起大拇指,说年少有为,惊才绝艳。

过了两年,名气便如日中天了。

沈致是古玉雕就的身体。玉是仙人遗珍,沈致父亲过五关斩六将才取了来,方保沈致再世为人,只是需要不断搜寻好玉取其精粹养着,否则,就活不长。

二人一起走过很多地方。

沈致年岁渐长,俨然翩翩少年郎,又是玲珑心窍,很是招人。

沈致笑他,年纪轻轻就不解风情,一张脸比木头还僵,人姑娘还没走近,就被你吓跑啦。

梁慕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目光在他手中姑娘家塞的手帕上转了两圈,说:“你要对别人有意,就不要见一个招一个。”

沈致凑近了,说:“师哥,你吃醋啊。”

梁慕冷冷道:“胡言乱语。”

说罢,转身就走。

沈致撵了上去,笑眯眯地抓着梁慕的胳膊,“师哥,师哥放心,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梁慕漠然道:“不需要。”

沈致说:“你不要我要啊,怎么说咱俩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同门师兄弟,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是不是,师哥?”

梁慕:“松手,不成体统。”

沈致道:“什么体统不体统,师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梁慕说:“不是。”

沈致马上像霜打了的茄子,转瞬又抖擞起来,“不管,师哥说了不算。”

梁慕:“……那你问我作甚?”

沈致理直气壮地说:“我就问问。”

10

二人性格各异,行事也迥然不同。

沈致天生心肠软,就是对上妖邪鬼怪也有几分悲悯,梁慕却不一样,他的父母就是惨死在恶鬼手里的,梁慕对这些东西,深恶痛绝,见之必诛。

意见相左,难免会有争端。

梁慕斥责沈致妇人之仁。

沈致却说,寻常百姓中有好有坏,妖邪鬼怪里未尝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吵凶了,梁慕说,你忘了你爹怎么死的吗?

沈致脸色一白,盯着梁慕看了几眼,说,我当然记得。

其实梁慕说出口就后悔了,碍于面子,说不来道歉低头的话。二人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各走各的。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又凑到一起,将不快轻轻揭过,毕竟,他们只有彼此了。

11

沈致察觉到自己对梁慕的占有欲是在一次应付个艳鬼。

男鬼,生前是个倌儿,死了也是一张绝顶的好皮囊,又艳又媚。

他看上了梁慕。

这鬼道行高,二人不留神,中了招,被那鬼缚在原地无法动弹。眼见着他坐在梁慕身上,沈致气得不行,怒道,你别碰我师哥!

梁慕看了眼沈致,不知怎么,艳鬼亲上来的时候只偏了偏头,竟没躲开。

沈致对这么个吻耿耿于怀。

十几年了,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梁慕是他的,不会有谁来同他抢,直到看见梁慕对那个艳鬼竟有几分惊艳,顿时就吃味了。

沈致猛然醒悟,和平时随口地说笑不一样,他师哥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会有道侣,不再一辈子守着他。

沈致拿手擦梁慕被人亲过的脸颊,梁慕抓住他的手,神色冷静,说,干什么。

沈致娇宠惯了,心里憋着火,呛他,还以为师哥有多正经,还不是见了那鬼长的好就留情!

梁慕不咸不淡地说,我没有。

沈致说,哪儿没有,他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我看你分明乐在其中!

梁慕盯着他看了半晌,道,和你有关系吗?

沈致哑然。

梁慕说,他不过亲我一下,你为什么生气?

沈致想也不想就说,你是我师哥!

梁慕哂笑,师哥,不过师兄弟,你又不是我的道侣。

沈致一愣。

梁慕看着他,眉宇间似有几分失望,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得来的新玉塞在沈致掌心,提着剑就走了出去。

12

沈致辗转了一夜,整宿没睡,恍惚明白了什么,心中七上八下地踏不着实处,忐忑难言。

还没亮,他就蹿了起来,跑出二人留宿的庙宇。一出门,就见梁慕守在外头,抱着剑,闭眼小憩。

梁慕警惕,沈致一靠近,他就醒了,睁开眼,沈致直勾勾地看着他,叫了声师哥。

梁慕嗯了声,道,天色还早,再去睡会儿。

沈致突然蹲了下来,同梁慕面对面,挨得近,呼吸可闻。

沈致心跳得有些急促,说,师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梁慕眉梢挑了挑,还没说,嘴唇一软,沈致已经亲了上来。

因为这个,沈致喘着气,脸色是红的,眼睛却晶亮。

梁慕一愣,刚说了一个你,沈致捧着他的脸啄了啄他的嘴唇,又吻他被人亲过的脸颊,不够,甚至还咬了一口。

因为你是我的,沈致说,我不许别人碰你。

梁慕垂下眼睛,道,凭什么?

沈致说,我喜欢你。

梁慕神色动了动,看着沈致,似乎是要从他眉眼间辨出几分玩笑的成分,过了片刻,语气平静地说,喜欢我?

沈致点了点头。

梁慕道,那日后不许再招蜂引蝶。

沈致怔了怔,叫冤,我没有!

梁慕一声不吭,沈致咕哝道,我,我尽量注意。

梁慕道,你既说了喜欢我,若再同以前那般,师哥就不会再和你客气。

沈致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问,师哥你要干嘛。

梁慕说,欺负你。

13

梁慕说欺负他,沈致想了半天,也没从他师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他想怎么欺负自己。

不过,沈致是不怕的,甚至还有点想看他敢怎么欺负自己。

毕竟梁慕从小就对他好。

过了一会儿,沈致说,师哥,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啊?

梁慕看着他,面上依旧冷静,手指却摩挲着剑,说,你是我师弟。

沈致眼尖,拿指头戳他摸剑的手,笑嘻嘻说,你害羞了!

梁慕一板一眼道,没有。

沈致说,口是心非,你一不好意思就摸剑,就和小时候你刚来山上那会儿我给你送吃的一样,想吃的不行又装斯文,被我说穿,手里非得攥点什么——

梁慕捂住了他的嘴,平静地说,沈致,天亮了。

沈致眨了下眼,噢了声,不甘心,凑过去舔了口人掌心,梁慕一下子收回手,盯着那截舌尖看了几眼才强迫自己转开了眼睛,蹭地站起身说了句我去打水,就跑了。

沈致看着他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不行,又喊,师哥,我等你回来啊!

14

梁慕确实喜欢沈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看着一个人久了,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了。

可沈致总能惹他生气,气到他想扔下沈致不管了。

偏偏沈致叫他一声,梁慕又没辙,心想,当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何况,沈致太娇气了,又脆弱,自己一个人,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碎玉,魂魄沦为妖邪鬼怪的修炼之物,魂魄无处安身。

沈致睡着了,梁慕盯着他的脸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说,沈致,你什么时候才能——

让他干什么呢?长大一点,听话一点——多想想他。

梁慕一贯内敛,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吞了下去,沈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过了一会儿,又想,沈致长得很好,难怪别人都看他,兴许是玉所化,整个人都透着股子钟灵毓秀。

可梁慕见过他坏了的样子,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恶劣,他想,不如把沈致弄坏,裂纹遍布,变回一个小怪物。

人见人嫌,谁都不敢靠近。

纵然师父教养了他五年,其实,梁慕骨子里仍然是街头磋磨长大的恶犬野狼,野蛮和凶戾都藏在克制平静的皮囊下。

梁慕又舍不得——沈致会疼。

梁慕虚虚描摹他的眉眼,他的,他从小看着他长大,倾尽所有,费尽心思养成这般好模样,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沈致眼睫毛颤了颤,将醒未醒,梁慕淡然自若地收回了手,只听沈致叫了声,师哥。

梁慕看着他,摸了摸沈致的脑袋,说,师哥在,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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