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明亮的办公室里却弥漫着阴气沉沉的气息,许琮瘫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的盯着窗外的天空,蔚蓝明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晃得他眼睛生疼。

他疲惫的眯了下眼,像个等待判刑的罪犯。

门缓缓被人推开,把客人撵走的孙奇去而复返,许琮的背僵直又很快弯了下去,如今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昔日的好友?

孙奇在房间里焦躁的踱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死寂,许琮垂着脑袋看地上的晃影,还是决定由他自己来给自己行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抬起死灰色的脸,喊,“孙奇。”

孙奇终于肯停下脚步来看他,神色十分复杂,似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死肥猪说的……”

许琮打断他,“是真的。”

孙奇皱着眉,许琮惨淡一笑,“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就是他说的那种人。”

孙奇沉重的呼吸几次,无处发泄般只得狠狠的往办公桌上踢了一脚,无法理解的看着许琮,“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这已经是第几次有人问他为什么了,但许琮每次都无法把真相说出来,事实太过于骇人听闻,他说不出口,他只得看着昔日好友,眼神闪烁着,“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孙奇不假思索,他生气愤怒,但依旧相信许琮,他冲到许琮面前,喘着粗气道,“你有苦衷是不是,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这句类似于信任的话让许琮险些哭出来,他遭受了多少误解,无非就是想听见这么一句话,没想到却是性格大大咧咧的孙奇说出口的,他又难过又感动,勉强想笑,但嘴角沉重得像块铅,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露出一个弧度来。

“孙奇,我不能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但我能向你保证,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许琮,”他沉沉且坚定的说,“我会离开这里,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孙奇一愣,气道,“我说要你离开了吗,我他妈打那个死肥猪是为了谁,你要离开,我不是白打了?”

许琮抬头看孙奇,孙奇喘着粗气,刚毅的脸绷得紧紧的,这让他想起大学打篮球班级赛有人不小心撞到自己,孙奇给他出头便是这幅表情,没想到他还能见到——谁都变了,可孙奇才是真真正正的没变。

他如鲠在喉,“你愿意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有什么不愿意的,”孙奇别扭道,“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要……但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是我兄弟,我不护着你,我护着谁。”

孙奇的一番话让许琮感激不已,除了谢谢他无法对孙奇说出其他的,他以为所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后只会嫌恶和远离,但孙奇不同,他选择相信自己,甚至不需要自己任何解释,他为交到这样的好友而自豪庆幸。

许琮的状态不足以支撑他上完一整天的班,孙奇让他回家去,甚至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许琮没有逞强,他最近的生活确实一团糟,不好好调整更加无法投入工作之中。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给客户的编码是他再三检查过的,怎么还会出现错误的问题,但许琮已经没有精力去追查,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太过意外,这点失误也变得正常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孙奇却出事了,许琮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吃完饭,陈恩恩的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让他懵掉——孙奇被拘留了,原因是故意殴打他人。

他匆匆忙忙放下碗筷要出门,门铃便响了,外头站着的却是贺闻,许琮见到贺闻,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回归原位,像找不到路的人终于找到一个依靠般。

贺闻的到来对许琮而言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许琮焦急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肥头男人侮辱他的那些话。

贺闻越听脸色越黑,最终二话不说带着许琮去警察局救人。

许琮到警察局的时候,陈恩恩正六神无主,他也不去问为什么陈恩恩是第一个知道孙奇被抓的人,慌忙跑过去问,“怎么样了,他们肯放人吗?”

陈恩恩急得都快哭了,“我想保释,可警察不肯,他们说孙奇把人打得断了肋骨……”

许琮当时是在场的,孙奇出手程度的轻重他最清楚,根本不会到断了肋骨怎么严重,摆明了肥头男人有意为之。

他往回一看,贺闻正在车里等他,他沉默半晌跟着陈恩恩进局子里交涉,可警察说什么就是不肯放人,他们甚至连孙奇的一面都见不到。

绕是许琮脾气好都有些失控,说着就要冲进去看孙奇,被硬生生拦下,警察干脆挑明了话讲,“那家伙打了人,上头交代了,不能轻易放人,你们在这里闹也没用。”

这声不能轻易放人背后隐藏的肮脏令许琮作呕,他想怒吼,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但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早就受过王法的亏,王法向来是针对穷人的,哪里限制得了有权之人。

他恨得咬牙切齿,陈恩恩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他们却毫无办法,许琮是个男人,即使气得发抖,也只得安慰陈恩恩,说自己会去想办法救孙奇出来,让陈恩恩不要担心。

两人出了局子,五月末的天,却冷得许琮发抖,他看着不远处巍然不动坐在车内的贺闻,流畅的下颌令人着迷,但是此时许琮却只觉得心寒。

贺闻的冷眼旁观代表着什么,许琮可能一时不明白,此时却完全回过味来了。

他以为贺闻终于学着尊重他的选择,可这些日子的不对劲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贺闻对他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点,不爆发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契机,而现在,这个契机来了。

许琮用力吞咽了一下,踩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好,没有系安全带。

贺闻倒是一副关心模样,去抚摸他微冷的脸,“还好吗?”

许琮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贺闻,贺闻明明是笑着的,但笑得实在太冷淡——他终于看清楚那笑里的东西,那是对事态掌握一切的自信和轻蔑。

他不敢猜下去,更加不敢看,只能用力的咬了下唇,让理智勉强占据大脑,艰涩的道,“贺闻,求你救救我朋友吧。”

许琮太明白,只要他开了这个口,他再也无法妄想和贺闻平等,但除了求贺闻,他别无他法。

这就是贺闻想要的吧,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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