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许琮说要搬家,第二天就约了中介去看房子,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搬出去,但这些天和贺闻相处下来,还是觉得两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他对房子不挑,在网上挑了一个价格合理环境适中的地势,跟着中介去看了眼,很快就敲定了。

搬家那天,中介给他找了搬家公司,贺闻甚至亲手帮他将行李送上面包车,不知道怎么,许琮总觉得这两日贺闻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又隐隐约约透出点不对劲来,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的时候,他探出头去看依旧站在门口的贺闻,离得远了,他看不清贺闻的表情,心里不免惆怅。

他和贺闻相处了近半年,两人每天都住在一起,这次的离开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得,但许琮同时也觉得自己才是真真正正获得了新生,以后他可以依靠自己活着,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站在刺眼的阳光下也不会畏惧。

魏和的情况不容乐观,今日许琮去看他,甚至说不上两句话,他买的泡芙依旧放在了柜子上无人问津。

魏母像被抽了灵魂般,麻木的给魏和擦拭露在外头的瘦弱手臂,许琮默默看了半晌,发觉上面青青紫紫,全是化疗的后遗症。

前两天魏和精神还好的时候,问他自己没头发的时候是不是很丑。

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两只眼睛凹下去,看起来像具会呼吸的木乃伊,但许琮只觉得心疼,轻声的安慰他。

魏和说着说着忽然流出一滴泪来,他看着许琮,有气无力的说,“我太疼了,治不好的,还不如明天就死呢。”

许琮眼睁睁看着他日渐失去活力,却毫无办法,病痛如猛虎,要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太过容易了。

魏母说,是这几天了,他们不想折腾,希望许琮能多来看看魏和,送魏和最后一面。

许琮听着她说死,不知道是该因为魏和生命走到尽头而难过,还是该因为魏和终于不必受化疗的折磨而开心。

魏和是想死的,他撑不住了,如果死能让魏和轻松体面一点的离开,许琮愿意在他枯灯燃尽的最后关头送他走。

到公司已经快十点了,孙奇知晓许琮有个朋友得了绝症,特地放宽他的上班时间,许琮失魂落魄的来,又听见公司里的人在讨论,说孙奇最近惹上了点麻烦。

他太过于把心思放在了魏和身上,反倒忽略工作令他愧疚,一问之下才知道孙奇将别人单子搞砸了,数据错乱给客户造成很大的损失,单是违约金就令人咋舌。

现在客户正在孙奇的办公室协商。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没过多久,上边就来人喊他上去——许琮心里咯噔一声,急急忙忙赶到孙奇的办公室。

他甚至怀疑那个单子出错是自己的责任,毕竟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实在不佳。

他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最差的准备,才忐忑的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客户背对着许琮,他走过去,见到孙奇的表情有些低沉,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轻声道,“孙总,你找我有事吗?”

私下两人是朋友,但在公司里许琮还是管孙奇当老板。

孙奇站起身对客户说,“这位就是负责代码改写的许琮。”

此时客户才转过头来,肥头大耳的,面带不悦在许琮脸上扫了扫,他本是漫不经心,然而顿了几秒,像是发现了什么,表情有点震惊,刷的站起来,“你不是那个……”

他冥思苦想,许琮却犹如五雷轰顶般整个脑袋炸开来,这个男人他见过,几个月前他还在WAH时有过几面之缘,但许琮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还会被曾经去过那里的人给认出来。

他脸色刷的一下煞白了,强定心神才勉强吐出一句话,“您可能是认错了,我不认识您。”

许琮一颗心狂跳,他无比希望眼前的男人能把他给忘记了,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运的人,肥头男人想了一会,猛的一拍手,拔高声音道,“我不会认错,你是会所里的鸭子,我见过你。”

许琮浑身血液往回倒流,指尖泛白,冰凉得可怕,他的世界好像一瞬间被抽离开来,对面是自己多年好友,而他在好友面前被揭露最丑恶的一面,他好像变成阴沟里一条蛆,恨不得遁地而逃。

孙奇最先反应过来,他打着圆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肥头男人怒斥道,“这能有什么误会,你这公司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这他妈在会所里给人玩的也能招进来,怪不得我损失那么多。”

孙奇看看许琮,见他如同被钉子钉在原地,一双眼剧烈闪烁着,出于对好友的维护令他大怒,也不顾对方是不是客户了,“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公司是搞砸业务,但也由不得你诬蔑我任何一个员工。”

实际上,孙奇的维护让许琮无地自容,他被毫无预兆的掀开一层皮,露出里头腐烂的血肉,似乎谁都能闻见萦绕在他身上的恶心味道。

他张了张嘴,喉头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肥头男人的咒骂还在继续,“我诬蔑个屁,就这货,几个月前还在会所张开腿给人操呢,你自个问他,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他说着要去抓许琮,许琮惊得连连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孙奇终于忍无可忍,他性子暴,为人十分仗义,冲上去揪住肥头男人的领子就是一拳,暴骂道,“我操你妈的死肥猪,你嘴巴吃了屎没刷牙吧……”

肥头男人被打的偏了头,瞪着两只牛眼睛,“你,你怎么打人?”

许琮终于回过神,孙奇又冲了上去,“你爷爷我今天还就打人了,医药费和赔偿费待会一起打你账上,我让你胡说八道。”

肥头肚子又挨了一拳,疼得弯下了身子,许琮忍着浑身的颤抖过去拉住孙奇,尖叫着,“够了,孙奇……”声音骤然颓废下去,“够了……”

孙奇这才住了手,愤愤不平道,“谁让他胡说八道,”他回过头去看许琮,却发觉许琮像被抽离了魂魄,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艰涩的喊了声许琮的名字。

许琮触及孙奇眼里的疑虑,犹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皮肉在烈火里滚了一遭,再没有可见人的地方。

心里一个声音冒出来嘶吼咆哮着——毁了,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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