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领导!你再不起床就迟到了!”第二天一早,苏行端着早餐上楼,靠在主卧门边如是说。

晏阑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五分钟,我再躺五分钟。”

苏行直接把盘子端到了晏阑面前:“美式滑蛋、培根和三明治在召唤你。”

晏阑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说道:“我的一世英名啊!”

苏行用手指捏了一小块培根在晏阑眼前晃了一圈又放到自己嘴里,说:“领导,昨晚有人在高潮的时候说好爽来着,那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一世英名?”

“你给我闭嘴!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你赶紧起来,我得把床单撤下来洗了,不然你家保姆来家里打扫的时候看见,你的一世英名才是真的没有了。”

晏阑听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紧接着就用手扶住了腰。苏行笑着把盘子放到晏阑手里:“赶紧趁热吃。”

“你就是个戏精!”晏阑恨恨地说,“前面委屈巴巴地撒娇耍赖,好像我怎么欺负你了似的,后面阴谋得逞时候笑得那叫一个放肆!”

“是你自己说的,你在我面前没什么原则,所以你的原则问题压根就不是问题。”苏行手脚麻利地把床单被罩裹成一团抱在怀里,往洗衣房走去。

“我什么时候……”晏阑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还真说过……”

苏行在洗衣房的大水池里把床单被罩上的污渍单独搓了几下,确认干净之后才一股脑地塞进了洗衣机里。晏阑已经快速地洗漱完毕,盘腿坐在二层客厅的沙发上吃早餐。

“怎么不下楼去?”苏行问。

“想跟你聊聊。”

“真的快迟到了,你别磨蹭了,有什么话路上聊,聊不完的话晚上回家接着聊,行不行?”

晏阑蓦然抬起头看向苏行,说:“你……今晚还跟我回家?”

“不然呢?”苏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想什么呢?”

晏阑放下盘子一步就迈到苏行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浅的吻,然后轻声说道:“上次你也是这样,前一晚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而且你昨晚那样特别像分手炮……”

“我知道了,原来你还跟别人打过分手炮。”苏行推开晏阑,转身拿着盘子往楼下走去。

“我没有。”晏阑一边开车,一边第四次说出这句话。

苏行:“应该是第三个吧?你说第一个是高中同学,那时候什么都没干;第二个又绿了你,你不会有病到跟绿了你的人再睡;那就只剩下那个‘特别黏人’的了。所以你上一任虽然黏人,但应该活儿还不错,不然你也不会过去五年了还念念不忘分手炮。”

“……不是说好了不带逻辑吗?”

“所以他活儿好吗?”

“跟你没有可比性。”

苏行喝了口水,说:“原来你一直在拿我跟你前任比。”

“……”晏阑抓住苏行的手,“你别醋了好不好?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些都是过眼云烟,早忘了,我现在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

苏行盯着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没忍住笑出声来。晏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你又演戏!”

“领导啊,你是真的逻辑下线了!”苏行笑着摆了摆手,“不闹了,让我笑一会儿!”

“苏行!”

“在呢,没走,也没打算走。”苏行难掩笑意地说道,“现在你知道你莫名其妙吃飞醋的时候我什么感觉了吗?”

“你报复心真重!”晏阑无奈地说。

苏行揉着笑酸了的脸,说道:“别忘了今天审曹金宝。”

“咱俩到底谁是领导?你都开始给我安排工作了?”

“你是,当然你是领导。”苏行说道,“晏队加油,好好工作!”

“去你的!”晏阑正打算接着调侃几句,电话响了。

“怎么了大小姐?”晏阑直接开了免提,“今天又想改善伙食了?你乔妈没给你们……”

“乔副出事了!”林欢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我们在三院……老大,你快来……”

苏行看了一眼旁边的晏阑,立刻插话道:“欢姐,我是苏行,晏队在开车,你先说说详细情况。”

“今天早上乔副接到电话,说发现疑似恒众兴顾问的踪迹,他开车去追,半路上跟一辆货车相撞,货车直接把他的车顶翻然后冲向了路旁的电线杆,他和那辆车的司机都被送进了医院,现在都还在抢救室里。”

晏阑虽然面色紧绷,但语气却没有任何改变,他问道:“现在谁在医院?”

“我们都在。”林欢回答。

“电话开免提,听我说。”晏阑顿了顿,等估摸着几个人都凑到手机旁之后才说道,“庞广龙去通知交通队,这不是交通事故,是刑事案件,让他们移交过来,然后去调事发现场的监控。白泽带着一组去查肇事司机,往深了查,所有人物关系都要查。林欢去把乔晨和肇事司机的手机找到,去查通话记录,看他们出事之前都分别跟谁联系过。另外,给孙铭睿打电话,去现场找物证,把肇事车和乔晨开的车全部查一遍。”

“可是乔副还在……”

“你是医生吗?”晏阑打断道,“你在医院帮不上忙,只能让自己情绪更糟糕,去查案!”

“是!”林欢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苏行紧接着就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淳叔叔,您今天在医院吗?我有一个同事出了意外现在在三院抢救,能不能麻烦您……好,谢谢淳叔叔,我现在在去三院的路上,那一会儿到了说。”

晏阑抓住了苏行的手,苏行那比常人都凉的手让他翻涌起来的热血渐渐平静了下来,飞到天外的三魂七魄也终于勉强归位,他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停了许多辆警车,一拨又一拨的警察往急诊楼的方向跑去,看样子整个市局都知道了。

巴博斯虽然显眼,但在成群的警车面前也并不那么引人注意了。晏阑默默熄了火,却没有下车,只是闭着眼把头靠在了头枕上,抓着苏行的手没头没尾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警校入学,我一进宿舍就看见他坐在上铺,两条大长腿挂在床边晃悠,看到我进屋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啊舍友’,我当时心想,这人还真自来熟……刑院的训练特别苦,每天都累得跟孙子似的,我有时候都会偷懒不去加练,可他一次都没落下过,然而每次考核总是我第一他第二。专业课也是一样,我们俩人霸了四年榜,刷新了好多纪录。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去看分,到后来大家都习惯了。那时候学校里都说我们这一届是‘铁打的状元,不变的榜眼,流水的探花’。刑院四年,他就拿过一次第一,还是因为我心肌炎缺考了。我以为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结果这货跑到医院,把我从床上揪起来骂了我一通,说就算要让他拿第一,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当时那样我都以为他爱上我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拉着校花到我病床前,我当时一口老血差点儿吐他身上。后来毕业的时候他才跟我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什么意思,只是他太直了,又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来告诉我。他还说,当第一的感觉并不好,他还是习惯我在他前面替他顶着,反正无论别人是羡慕还是嫉妒哪怕是报复,都有我扛着,只要有我在,天就不会塌。我们俩认识到现在十四年了,中间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不在一起,说我们是彼此的左右手一点都不为过。其实我一直没跟他说过,有他在,我的天才不会塌……乔晨他……他如果……”

晏阑的眼眶微微发红,喉头像堵着一块巨石一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不会的。”苏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会有事的,咱们得进去了。”

晏阑都没来得及看清围在急救室旁边的警察到底都有谁,就听到护士的声音:“……我们尽力了……”

他的脑子里“嗡”得一下,几乎就要站不住了,苏行连忙在身后撑住他。

“……送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散大,生命体征全部消失,我们抢救了半个小时,确实是没希望了。我知道他是你们的嫌疑人,但也请理解,医生真的尽力了……”

是嫌疑人!不是乔晨!

“那另一个呢?!”晏阑三步两步走到护士面前,“乔晨他怎么样?!”

三十公分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护士姑娘有些头皮发麻,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说:“你们的那个同事主要是肋骨骨折合并肺损伤,其他主要脏器倒没什么问题,刚才胸科的老师说手术已经结束,需要在ICU里观察一晚,只要不并发严重的血气胸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相比晏阑这个“阎王”,乔晨绝对是更招人喜欢的。他业务好、脾气好,人缘也好,全局上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差不多年纪的开玩笑叫他“乔乔”,他从来不恼,笑呵呵地接受;年纪小一些的就把“乔副”当做官称,有事没事地都得叫一嗓子“乔副”,他也不生气,顶多象征性地打一下,说一句“没事别老叫魂儿”;就算是林欢天天管他叫“乔妈”,他都欣然答应,没有任何意见。

所以在得知乔晨出事之后,局里的人几乎都放下手头的工作赶来医院,那些没办法离岗的,则一直抱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从医院传回的消息。

如今听得乔晨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几个年轻警察躲到一旁偷偷抹泪。

“扑通”一声,晏阑听到自己的心重重地落回胸腔里,他清了下嗓子,说道:“都别跟这儿围着了,该上班上班去吧,一会儿刘副局来了又该骂人了。”

听得晏阑这么说,周围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地散去,只留下支队下面几个组的组长和组员。晏阑拍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那人的肩膀:“真阎王爷不敢从我手里抢人,你们乔副命大,都放心吧。”

“那……我们去给欢姐和胖哥帮忙?”

“嗯。”晏阑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又补充道,“都注意安全,你们别再出事了。”

“知道了老大!”

晏阑这才发现苏行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连忙四下寻找————苏行正在远处跟淳教授说话,他不好打扰,于是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等着。

“乔副没什么事。”苏行递了瓶水到晏阑面前,“进ICU只是术后程序,淳叔叔说乔副断掉的肋骨只刺破了右肺第三叶下缘的一小部分,不会影响以后的肺功能。但是恢复期绝对禁止抽烟,你得让乔副忍忍了。还有,手术创口和胸腔闭式引流管会在身上留下几个疤,会影响美观。”

“他又不去选美。”晏阑松了口气,“活着就行,只要活着就好。”

苏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一次开口说话:“领导,我想问个问题。”

“说。”

苏行试探着问道:“乔副真的是查到了恒众兴的顾问吗?”

晏阑苦笑了一下,说:“幸好你是我们这边的,不然就你这个脑子,要是去干点儿什么坏事,一定会给警方造成很大麻烦的。”

苏行轻声说:“昨天案子才正式重启,今天乔副就出了车祸,你们还是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不是要瞒着你。”晏阑说道,“而是因为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苏行:“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乔副的,我爸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本来这事也跟你们没有关系,现在却把你们都卷了进来,还让乔副出了意外,我……”

“别胡思乱想!”晏阑拍了一下苏行的手,“就算没有你这层关系,我们也一样会努力去查案的。乔晨这场车祸反而证明了我们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也是有用的。事到如今他们还想用和当年同样的手法来阻止我们查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小行,”淳日松在远处招手,“来一下。”

“我先去过去。”苏行拍了拍晏阑,然后走到淳日松身边。晏阑的视线一直跟着苏行的背影,他看到淳日松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苏行,又嘱咐了几句,最后还有些沉重地按住苏行的肩膀,而苏行则神色认真,似乎是要把淳日松的每一个字都记住似的。

晏阑等苏行走回到身边,指着他手中的文件袋问:“这又是什么秘密?”

苏行把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晏阑:“自己看。”

晏阑一接过来就立刻皱起眉头:“这都是什么东西?”

“淳叔叔跟国外的专家有合作,这是他们合作之外讨论的一些学术内容,关于支气管哮喘的治疗和改善,以及一些临床数据和药物配伍实验。”

晏阑把那张全是英文单词的纸塞回到苏行手里:“看不懂。英语就够难的了,你这全是专业的,我更看不懂了。”

“那你还问。”苏行把那张纸放回到文件袋里。

晏阑:“被你骗怕了。刚才看淳教授挺严肃的样子,以为跟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治我的哮喘难道不重要吗?”

“很重要!”晏阑立刻说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别贫了。”苏行拉着晏阑站起来,“乔副已经醒了,淳叔叔给你开了绿灯,可以进去看看他,走吧。”

“这么快就醒了?!”

“只能看,别的什么都别说,也别刺激他让他情绪激动,等过几天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再说。”

“我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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