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褚明诚丝毫不意外会收到褚越的电话。

诚如他所言,他跟褚越的关系恶劣,却未必不了解这个儿子。

骄傲、冷漠、控制欲强、未达目的不罢休,每一个褚家人刻在骨子的特质。

即使褚越再怎么想跟他撇清干系,也不得不承认身体里流着跟他一样的血,只不过出了一点小差错,褚越多了一分其余褚家人都没有的深情。

应当是随了她为爱飞蛾扑火的母亲。

情爱在褚明诚眼里是可以算计的东西,年轻时想方设法让姚家最受宠的小女儿爱上自己,成功攀附上姚家,又凭借褚家储存的资本和自己的能力在商界站稳脚跟,甚至于让褚氏成为龙头的存在——这一切他只用了十余年的时间,每走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姚云被保护得太好,少女心性,天真娇憨,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可以为了所谓的爱情付出所有,至死都在求爱。

褚明诚未必不曾对她动过心,但虚无缥缈的爱情怎能比得过至高无上的利益,姚云也好,姚家也好,都是助他平步青云的踏脚石,用完了就只有被丢掉的份。

浪子回头只存在于欺骗女人的戏文里,自私自利的人从不为自己的薄情寡义后悔。

姚云离世时顶多得到褚明诚一滴鳄鱼泪,也许褚明诚偶然回忆起年少时甜蜜的时光也会有一声惋惜,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

身为褚明诚儿子的褚越,自然要按照褚明诚的意愿做事。

继承褚家才是褚越应该走的正途,他要给他的儿子好好上一课,就当作褚越多年来对他不敬的惩戒。

这也是褚明诚给走歪路的褚越最后一次机会。

褚越在他看来亦是一颗棋子,沾了姚家的光便显得珍贵,但他可以有褚越一个儿子,也可以再多几个儿子,褚越若是聪明人,就该估量估量到底是在商界呼风唤雨的褚氏重要,还是他那虚幻无实的情爱重要。

听着褚越在通话里警告他离宋思阳和盛星远一点,褚明诚只觉得好笑。

褚越还没满二十岁,既无实权又无人脉,拿什么来跟他叫板,最多也就是求助于姚家。

“行了,”褚明诚听厌了,“你跟宋思阳的事情我没工夫掺和,别玩得太出格就行。”

褚越沉默不语。

褚明诚刷刷在文件上签字,冷声在褚越心里埋了根针,“与其来质问我,不如想想怎么把人留下,我可觉得他未必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

褚越道:“与你无关。”

褚明诚嗤笑一声,挂了电话。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

宋思阳敲门进来,见到褚越拿着手机站在窗边,屋外皎洁的冷月在对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辉,更添几分清冷。

褚越回头,眉眼寒霜一般,看起来情绪不高,但见到宋思阳还是收敛了周身寒气。

宋思阳站在门口,没进屋,只是说:“陈姨做了南瓜酒酿丸子,你要吃吗?”

褚越晚饭吃的不多,这个时间点只能是吃夜宵,但他晚上一般不进食,也没什么胃口,便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前天褚明诚来访之后,褚越和宋思阳就各怀心事,前者嘱托舅舅关注盛星的事情,又思虑褚明诚何时从中作梗,后者耿耿于怀褚明诚那一番话,两人各有各的考量,皆烦躁不堪。

宋思阳抿了抿唇,“那我吃完再来找你。”

之前即使褚越拒绝,宋思阳也都会劝两句,可这两天他心神不宁,话也变少了。

褚越自然也察觉对方的变化,蹙眉唤了声,“宋思阳”

他询问地嗯了声。

褚越总不能问你为什么不劝我吃东西,半晌,淡淡道:“没事,你去吧。”

宋思阳笑着点了点脑袋下楼去。

吃完酒酿丸子,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褚越,而是回自己的房间做了会作业,褚越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拧开了宋思阳的房门。

宋思阳在书桌前查资料,闻声看去,说:“我很快就好了。”

他快速翻着书,却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有点焦躁的样子。

褚越走过去看了眼笔电,按住宋思阳的手,随意翻了两下,指尖在一行字上划了划。

宋思阳这才松口气,嘀咕道:“原来在这里”

他哒哒哒在笔电上打着字,褚越站在一旁,目光落到书桌摆放的物件上。

先是看到了有点眼熟的灰底红身的积木小船,宋思阳刚来那会要当作礼物送给他,他没要。

现在小船旁边又多了个木雕元宝,那天宋思阳把掉了的元宝捡起来十分珍贵地放进了书包里,一并带回了褚家别墅,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当摆件。

宋思阳感应到褚越的视线,心口跳了跳,当机立断关掉笔电,伸手环住了褚越的腰,抬眼看着对方流畅的下颌角,声音黏黏的像是撒娇,“我困了。”

褚越垂眸,没有拆穿宋思阳的小心思,浅笑道:“那去睡觉。”

宋思阳忙不迭颔首,刚想站起身,褚越已经俯身把住他的腰将他微微往上提,竟是作势要抱他。

褚越虽有先心病,但因为常年锻炼身体并不孱弱,这点宋思阳是“深有体会”的。

倒是宋思阳骨架纤细,这两年养了点肉,整体依旧纤弱白瘦,褚越轻轻松松就能将他禁锢住,可他还是不好意思往褚越身上爬,小声道:“被陈姨看到了不好”

褚越干脆地施力,宋思阳双脚离地,在褚越的示意下双手抱住对方的颈部,又红着脸用腿圈住那截足以挂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紧密地挂在对方身上。

褚越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回了房,一关门就将他抵在墙面,揉着他的身体深深亲吻他,似要借这无限的亲密接触消除这两日无形的嫌隙。

宋思阳难耐地圈紧了双腿,呼吸灼热,主动吐出软舌给褚越吮。

两人热烈地湿吻,怎么吻都嫌不够接近对方,只能用更近密的方式传达自己的爱意。

进去了。

宋思阳仰高了脑袋,胸膛急剧起伏,还没叫出声就被擒住了嘴唇,濒死一般的快感。

被爱、被占有、被掌控、被强行抛上云巅、又被迫使坠下火山。

云上是万千炫目的星辉,山内是滚滚汹涌的熔浆。

高处是冰寒,低处是炽灼,身体已经不由自己做主。

真真正正的水乳交融。

宋思阳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眼神空洞,褚越捧住对方湿漉漉的脸,总是清明平静的眼底掀起波涛骇浪。

他自认不是被情绪操控的傀儡,私念却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拍打他的理智。

通话中褚明诚模棱两可的言语动摇了褚越的自信。

他如堕烟海,难能地感到些许惶怵。

在遇到宋思阳之前,褚越连生死都可以漠然置之,可他现在却有了畏惧的东西。

他怕宋思阳不爱他。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

宋思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褚明诚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褚越,可现实却印证了褚明诚的话。

褚越对他的管控非但分毫没有减轻,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在校内所有的课程都与褚越相同,两人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在家中陈姨知晓他们的事情之后,更是无需遮遮掩掩,褚越可以光明正大管着他的事情,再加上他有欺瞒褚越的“前科”,每次他收到信息,褚越都会沉沉看着他。

宋思阳几乎没有了私人空间,纵然他再喜欢褚越,也感到难以言喻的憋闷感。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他甚至做起了恶梦,与褚明诚所言如出一辙。

在梦中,褚越当真把他关进了铁质的笼子里,长长的锁链锁住他的脖子,而褚越就站在笼子外,眼神沉静地看着他无助挣扎。

无论他如何央求,褚越都不肯放他自由。

可怖的梦境延申到现实是褚越四面八方的拘束。

宋思阳像是一只误入茂密丛林的梅花鹿,既渴望褚越这片广袤的土地,又畏怕林中暗藏的危机,前后无路,进退两难。

他开始逃避面对褚越。

褚越当然也发现了宋思阳对他的回避,褚明诚那句“他未必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就像无法驱逐的魔咒,与宋思阳异常的行为一并呈现在褚越的眼前,心魔渐生,使他变得偏执、多疑。

像是跌入一个恶性循环,宋思阳越是想逃,褚越的束缚就越紧。

如做困兽斗。

十二月中,宋思阳接到了施源的电话。

褚越正在洗澡,他蹑手蹑脚回自己的房间,深吸一口气,接听。

“思阳哥,这个周末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吗?”

宋思阳还未回答,施源又说:“其实我用的左耳听电话,所以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但不管你能不能来,我都会等你。”

“茵茵也在等你。”

宋思阳眼睛一热,尽管施源无法听见他的声音,他还是咬了咬牙郑重道:“我会去的。”

他一定会去的。

宋思阳捏着手机,迈着沉重的步伐推开了褚越的房门,他听着淋浴室传来的水声,想到待会要说的话心神不宁,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唇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施源和茵茵失望了。

宋思阳被褚越抱在书桌上,仰着脑袋微张开唇与对方湿吻。

两人都刚洗过澡没多久,身上带着濡湿的水汽,皮肤蹭在一起,仿佛都能坠下水来。

屋内暖气开得足,宋思阳穿着薄薄的家居服,褚越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一吻完毕,宋思阳趴在褚越颈窝处喘息。

他依恋地抱着褚越,心里藏着事,不若平时那么意乱情迷。

褚越也发觉了对方的恍惚,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他的后颈肉,主动道:“有什么话就说。”

宋思阳抿了抿唇,抬起头来,他做足了准备,但此时声音仍是细若蚊语,彰显着他的不安,“周末我想回盛星一趟。”

他仔细观察着褚越的神情,瞧不出什么情绪,又咬牙添了句,“我自己回去就行。”

话方落下他就感觉褚越周身的温度冷了一分。

褚越唇瓣翕动,“理由。”

宋思阳心里七上八下,纵然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惹得褚越不快,他还是说出来了,“施源要过生日。”

每次有褚越在,施源都无法放松,他不想对方过个生日还需要看褚越的脸色。

“如果我非要跟着去呢?”褚越音色浸了水似的凉,“或者我非不让你去呢?”

宋思阳脸色微变,抱着褚越的手也随之一松,是一个躲避的动作。

褚越气压骤低,揽住他的腰重新将人搂回来,语气莫测,“玩笑话而已。”

结合对方近来的行径,宋思阳可不认为那是开玩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褚越,忐忑且期待地问:“那我能去吗?”

褚越默然几瞬,似笑非笑,“当然可以。”

宋思阳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凑上去在褚越的唇角啄了啄,说了声谢谢。

以他和褚越现今的关系,这一声谢显得太生疏,但是宋思阳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对方满意,除了答谢他想不到别的法子。

褚越揉揉他的脸颊,带着他到床上去。

宋思阳忽而知道怎样让褚越高兴,等褚越转身去拿手机时,先一步从背后抱住对方的腰,脸贴在对方的背部,羞怯地低声问:“要做吗?”

在宋思阳看不到的视角,褚越的唇角抿紧了,神情变得晦暗不明——大多数时候这种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确定,宋思阳太害羞,极少主动,更别说用这么直白的话问他,可现在却为了能去给施源过生日向他“献身”。

褚越垂眸望着圈在他腰上的双手,心潮涌动,一把握住皓白的手腕将人掀翻在床上。

宋思阳红着脸躺在褚越身下,微微直起身体要去亲褚越的喉结。

他没想到褚越会躲,茫茫然地愣住了。

褚越一寸寸摸他,笑容浅浅,“做什么都可以?”

宋思阳存了想要让对方高兴的念头,自然是怎么温顺怎么来,慢慢地点了下脑袋。

褚越修长的指节探入他的口腔里,微微夹住玩弄。

不一会儿宋思阳的舌根就酸得不像自己的,吞咽不及的口水从唇角处往外溢,湿了小半张脸,他不舒服地唔了声,褚越将手指收回,沉声问:“可以吗?”

宋思阳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有点犹豫,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玩法,但最终还是忽略酸麻的嘴唇,黏糊糊道:“可以。”

说着他就要低下脑袋。

褚越却一把擒住他的后领,宋思阳顿住,困惑地抬眼。

“今天不做。”

褚越松手,擦去他脸上未干的口水,下床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宋思阳松怔地坐着,方才的温情似被风吹走,只留下一地冰寒,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惶遽地喊了声褚越。

对方拉开椅子,却没回头,只道:“我还有些要处理,你先睡吧。”

说罢便打开了笔电,再不搭理不知所措的宋思阳。

屏幕里的字符褚越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宋思阳竟为了施源做到这种地步。

他怎么能放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让二人相处?

若说方才他决定陪着宋思阳去盛星给施源庆生,那么现在褚越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宋思阳回去。

褚越删删打打,屏幕里皆是混乱的没有逻辑的字句。

他闭了闭眼,为自己的理智一再被蚕食感到无能为力。

原来再四清六活的天之骄子沾染了七情六欲,也不过是庸俗的愚人一个。

因为能独自回盛星,宋思阳这几天的心情都很明朗,笑容也较之前多了些。

他用过年期间攒下来的红包给施源买了份成人礼,一双价值四位数的名牌鞋子——施源现在在二中上高二,衣物却仍是去年的,宋思阳没忘记自己刚到鼎华时穿着破旧帆布鞋被人打量的那种窘迫感,即使知道二中大概不会有鄙视链,但青春期的孩子总免不得有几分攀比心,这份礼物既实用也有价值。

宋思阳把鞋子装到书包里,静待周末的来临。

周六那天下了小雪,天气阴沉沉的,但宋思阳却很高兴。

八点他就醒了,麻利地洗漱完下楼去吃早餐。

褚越不一会儿也抵达餐桌,看着雀跃的宋思阳,慢条斯理地用餐。

陈姨多问了句:“什么事这么高兴,说给我听听。”

宋思阳嘴里塞满了牛角包,腮帮子鼓鼓的,嘟囔道:“我回盛星给朋友庆生。”

陈姨入座,咦了声,“老林今天不是休假吗?”

宋思阳咀嚼的动作一顿,猛然看向褚越,被看的人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不解和震惊,平静地回望。

他用力将牛角包咽下去,讷讷地问:“褚越,林叔他”

“我给林叔批了假。”

宋思阳懵道:“可是我要回盛星啊”

为什么之前不休假,偏偏就等到今天休假呢?

褚越声线平稳,“那就之后再回。”

宋思阳嚯的站了起来,椅脚与地板发出尖锐的碰撞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褚越。

陈姨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连忙打圆场,“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思阳,先坐下来把东西吃完。”

宋思阳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即使他再怎么想为褚越开脱,但只要略一思索也能知道褚越分明是故意的,可对方却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

他眼瞳闪烁,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可你答应我了。”

褚越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宋思阳又重复,“你答应我了。”

这一次眼睛里已经浮现了水光,声音也染上哽咽。

褚越唇角微沉,“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宋思阳胸膛起伏着,因为生气,也因为委屈,褚越的欺骗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让他回去,漠然地看着他欣喜欢悦,等到最后一刻再打碎他的期待,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骗他?

宋思阳哽声反对:“不是明天,是今天,我要自己回去。”

褚越叮的一声放下瓷勺,这在餐桌礼仪里是很没有涵养的行为,但他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他抬眸看眼前神情倔强的宋思阳,胸口堵塞,音色也不若平常沉稳,“我说了,林叔在休假。”

宋思阳红着眼,“没有林叔,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说着,他抄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褚越猝然起身,十指握紧,扬声,“宋思阳。”

宋思阳已经走到了客厅,对褚越多日的听从还是让他暂停脚步,他回过身,深吸几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楚,坚定地说:“今天是施源的生日,他在等我,我答应了他,不想再言而无信了,就算走,我也要走回去。”

褚越心口一窒,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快步向宋思阳走去,在宋思阳将要走出大门时一把擒住了宋思阳的手腕。

他的冷静与修养在此刻化为乌有,死死攥着宋思阳不让对方离开。

宋思阳沉默地挣扎起来,想要掰开褚越的手,可褚越抓得太紧,让他的手腕都起了红晕,他掰不动,又急又慌。

被擒住的感觉从腕处扼到他的喉咙,那种溺毙感又深深袭来,宋思阳嗬嗬喘着气仍无法阻止氧气被一点点抽取,他眼睛通红一片,挣扎的力度渐大。

近半年的管控早让宋思阳*神疲惫,因为担心褚越会生气,所以他抑制与人来往的念头,甚至于不再回盛星,他没有新的朋友,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好,可是为什么褚越还是不满意。

宋思阳挣脱不开,手发着抖,泪水大颗大颗从眼里涌出来,终是哭着道:“我受不了了,褚越,我真的受不了了”

褚越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松,宋思阳猛然将自己的腕抽出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宋思阳满脸泪水,痛苦的神情像一把阔斧朝褚越砍去,不见血,可褚越的眼前却血色弥漫。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宋思阳像误入迷途的羔羊,恐慌又无措,一连串堆积在心里的疑问似倾盆大雨落个不停,“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为什么我不可以回盛星,为什么你不让我见施源跟茵茵,为什么要骗我”

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褚越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看似无喜无悲。

对方冷漠的表情刺痛宋思阳,他用力地拿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拔腿就走,之前买的自行车早不见影踪,但那又怎样,他有腿就能走出这里。

褚越目视宋思阳仓惶的背影,追了一步,音色是克制过后的颤抖,“站住。”

可向来对他千依百顺的宋思阳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雪地里,跑出冬日枯败的院子、跑出镀了金漆的铁门、跑出褚越的视线范围。

褚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着抖,寒风一吹,冷意从毛孔钻进他的五脏六腑,直击他的心脏,顷刻成冰。

陈姨目睹这场矛盾,心惊不已,半晌才询问道:“要不要派人捎思阳一程,天这么冷不好打车,别冻坏了。”

褚越的脸与雪同色,咬咬牙,“随他去。”

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心口,缓步进屋,走到楼梯口,终究闭了闭眼低声说:“找人在路口送他。”

陈姨诶了声,连忙去打电话了。

整栋别墅被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变得静悄悄,全无生气——

表面的褚少(镇定):随他去。

内心的褚少(流泪猫猫头):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跑了,没有了,都没有了55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