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得到蒋成的点头,警察走向油头男。沟通接下来的流程。

男人从进入警察局开始就站在蒋成身边,一步不离的贴着,很无措的样子。和上一次警局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是紧紧的跟着蒋成才有安全。

蒋成侧头,对上的是一张泛白的脸。“害怕?”他问。

男人听见问,看向他,轻轻点头,看得出来是很害怕了。

沉默片刻,蒋成再次开口,只是叫人,“陈槐。”

男人仍是一张什么都不清楚的脸,看着人,“阿成……怎么啦……”

“你相信我吗?”

“相……相信的……”男人害怕的眼里渗出信任来,立即回答。

蒋成牢牢盯着那双眼,说,“好,那你先跟他走,过几天,我就把你接回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信任里又透出失落与恐惧。看着这头走失的老羊出于信任与依赖,虽然很害怕和抗拒,但还是乖顺的点头,“阿…阿成……”

人走之前,蒋成申请与走失人亲属谈一次话。出于亲属的怨愤,只有五分钟时间,地点就在警局的卫生间里。

“你有什么事,就请快点!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妹夫去团聚!”一进卫生间,油头男立即下发限制。

蒋成一脸平静的看着人,眼里就好像没有这个人。“有事”他语气平稳的开口,“陈槐丢了几个月,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

油头男恨死蒋那个完全把他透明化不放在眼里的眼神,气汹汹道:“关你屁事!我告诉……”

“不用你说,我知道”蒋成打断人,他本来就不需要人的开口,“因为最近,你们村里来了一笔捐款,陈槐属于困难家庭,可以得到一大笔补助。简单说来,找回陈槐就代表找回了钱。”

油头男愣住了,“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蒋成语气依旧平稳,只是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力量,压得油头男心底莫名升起惧怕,“原本,我要给你几倍的钱,让你拿钱走人。”

油头男眼睛逐渐睁大,“什…什么?”

“但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蒋成的眼神已经彻底改变,他死死的看着人,很久以来,第一次表露生气的情绪,“我让你把人带走。”

他一步一步走近被他骤然发泄的情绪吓得面露惧色的油头男,“你,要保证他万无一失,等你自以为聪明求助的热心人士们把那一双双眼睛都移开了,我会去接人。”

蒋成在人面前停住脚,把手伸到人面前,那手有许多疤痕,他满脸阴沉的问人。“你看见这些疤没有?”

油头男害怕的点头,他也是个混的,分的清大佬和小鱼小虾的气势,“看…看见了……”

“道上有规矩,每拿一个人头,动人的那只手上就要划一道疤,消煞气。”

“你知道吗?”蒋成看着人,语气平稳,字字凶狠,目露血腥,“要不是嫌你脏,我一定剁了你的头喂狗。”

油头男膝盖一软,跪上地面,他是个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怕死得不行,忙求饶。

这么多年也看惯了,蒋成对看人求饶没兴趣,走到离人三步远外,实在不愿和这种人渣多说一句,“滚。”

得了这个字,油头男像得了宝,脚立即不软了,一骨碌站起来,狼狈的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啪!”空荡荡的卫生间一声巨响,然后是劈哩叭啦的碎裂声。

蒋成站在洗手台前,看着四分五裂的镜子,双手紧紧握拳抵住洗手台,手背上伤口里的血汹涌流出,沾上了瓷白台面。

男人最终坐上了警局的“便民”警车,由警方送回那个与这里十万八千里的华南小村。回到他那个记忆里根本毫无印象的家。

这家和贫穷二字真是相称的。但原本也不是这样的,致因是他名义上的妹夫。在他离家的时间,把他家里东西拿去赌博,换得他一个家徒四壁的下场。

现在他回家了,家里空空荡荡,椅子都没有一张,只有一撑床可以坐。

油头男是怕蒋成的,得了那番教训,不敢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对人动手。语气粗鲁的命令人在那床上坐着,就对人不管不顾的兴高采烈的去领奖金了。

结果去了却得到一个奖金被撤回的消息,气得他肺里生烟,回来遇上那帮狐朋狗友,一帮人便吆喝着去某家喝花酒。

油头男是个六亲不认的墙头草,赌瘾酒瘾上来,胆子就开始随着欲望膨胀,把男人扔在那被他搬得空空如也的空房子里好几天不管,接到蒋成电话时,竟还一边悠哉悠哉的打着麻将,一边语气小心的编著故事。等挂了电话,立即开始破口大骂的玩着手里的麻将。

男人是彻底被他扔在了脑后。酒瘾上来,他哪管得了什么万无一失。

至于男人名义上的妻子和女儿,自结婚起,一直都没和他住。对于这场婚姻,他所付出的就是每个月一半的工资。校长也只瞧得上他这一点。于是男人就一个人孤零零在那空荡荡的房子里待了一个星期。

期间饿了就喝院里水管中的水,困了,就合衣躺上那张破床,被寒冷的夜晚冻得战战兢兢。几天就瘦到遇见蒋成之前。

好运不到,丑运连连。好死不死的还断水了。男人彻底没了生计。渴到身体都快干涸,男人终于有胆子迈出这个陌生的院子,沿这门口的一条黄泥路,一直往前走。

蒋成在男人坐上警车的那一刻,便出发火车站购票,几近周转,日夜兼程,终于横跨这千百里,到了这华南小县。然后是到处雇车,又是几番坑坑洼洼的波折,绕了好几个村,才到这个偏僻的小村。

走进小村时,刚好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委婉暗示他,可以行动了。

蒋成穿着黑夹克,牛仔裤,戴着黑色棒球帽,提着一个黑色行李,沉默的沿着凹凸不平的黄泥路往村里深入。他身上还散着一路风尘的寒气。这个高大帅气的陌生青年无疑是扎眼的,引来路上好几个村里的穿着民族衣裙的女生的偷看。

酒足饭饱,下了赌桌,油头男昏昏沉沉的想起来还有男人这一茬儿,便顺道去看看人死活。结果一去,却见人不在了,心里顿时又火又怕,借着酒劲,被蒋成狠狠碾压的惧恼冲上心头,急待发泄。

他一趟冲出门,沿路找去,正好在半路找到饿得没力气,蹲在树下一动不动的男人,眼里的火和满身的酒气顿时要喷出来,冲过去,一把就揪住男人的长发,对人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死娘娘腔!还敢跑!”

“我爹真是瞎眼,让你这么个恶心人的死娘娘腔进我家的门!羞死我了!”

男人本就饿得头晕眼花,忽然被人又打又骂,根本没有力气抵抗,只能虚弱的求饶,以及求助。他的求饶和求助都很单调,就是无力的喊着,“我错了,我,我错了,阿成,呃,阿成……”

面对残暴,弱势只会得来变本加厉。这是古来规矩。油头男也是在这规矩下生长起来的人,他被暴力和酒精迷惑,误以为自己站在了万人之上。

权利和强暴弄得他兴奋不已,失去理智。竟然抓起路边的砖头要往已经被他不知轻重的手法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头上砸去。

“老子今天要打死你这个娘娘腔!”

忽然,油头男身后飞来一个黑包,狠狠撞上他的头,“啊!”随着一声惨叫,他整个人被撞进路边的地里,仰面砸上土地。可见那甩包人力气之大。

男人像一只被人类拍得遍体鳞伤的鱼,无力的摊在地上,四肢以被暴打后的扭曲姿势蜷缩在那里。连手指否无法动。

是蒋成走过去,将这尾鱼捡起来。他用手把人脏兮兮沾满灰的脸擦干净,脱下皮夹给人穿上,将人抱到附近路边一块石头上坐着。

油头男头部遭受重击,脸又狠狠砸上坚硬地面,再加上酒精昏沉,双手按着泥地,挣扎了半天,“唔”才抬起一点头,又忽然被人一脚狠踩了下去。

“啊……嘶……”这一脚直接踩得他嘴角流出血来。下一刻,他的头发被人抓住往后扯去,头皮都快扯掉的痛感让他面目极度扭曲,嘴里连连求饶。

这求饶却在看清头顶那张脸时顿住,随后,铺天盖地的惶恐爬满他的心头,他摇头,“不不……不……”

蒋成手上的力丝毫不泄,脚踩上人的背一点点加重力道,手往后扯着人头发,像要将人从中踩成两段,他稳稳的看着人,“我怎么跟你说的?”

油头男疯狂摇头,满脸惊恐的喊着:“我错了……我错了……”忽然,他眼尖的看见那边远处走来一个村里的人,顿时,拼尽全力的喊道:“救命……救我……”

刚喊两声,他的头被人抓住猛往上一掼,腰间一道巨力,“咔擦”一声,他腰间骨头清脆发响。头发被松开,他像死了一般头落下去,浑身虚软的摊在地面,嘴还张着,但已经无法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