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龙哥。”

听见这喊,豹头龙眼里浮起希望,他勉强的抬头,红肿的眼看向站在他头边的人,“蒋兄弟?”

“来不及了。”

眼里的期望瞬间坠落,豹头龙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句,他急得说话都不清楚了,“蒋,蒋兄弟,你,是不是不信我,我。”

“不是”蒋成摇头,看向空空如也,一扇门都没有的大门,“他们来了。”

话落,豹头龙眼睛猛地瞪大,嘴里由于过度惊吓猛吐出一口鲜血,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群身穿黑衣的人突然出现在门边,没有走进来。

两方沉默半晌,蒋成主动开口,“你们可以进来。”

“是!蒋哥!”一群人齐身点头应声,后走进门来,把那已经没有多少气息的人抬出门去。一群人离去时,那起先进来时站最前面的人走在最后面,对蒋成道:“得罪蒋哥。”

蒋成没说话,等人都走了,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开口,“出来吧。”

在他开口后,空空荡荡的庭院突然出现一声轻笑。随后,一个人跨进那已经没有板子的门槛,悠悠闲闲的走进来。

“蒋老大,你这门可跟了你,可真是倒霉!”

“不是说找地方说话吗?怎么突然来了?”蒋成转身面对人。

那人走到蒋成身前,停住了脚,“豹头龙都倒了,还躲什么?”

蒋成善意提醒,“还有黑哥。”

“哎呀哎呀!”那人怪叫几声,“你可高看我青文了,我可不敢对黑哥做什么!”

“嗯”蒋成不想和人饶口舌,“你说吧,什么事。”

“没事儿,不能来?”青文笑眯眯的看着蒋成,“豹头龙倒了,他的城西黑哥会让我管,而他在你走后代管的城南也是我管了。”

“你不用试探我,城南我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对于其他城西,城北,城东,我也没有兴趣。”

“啧啧啧”青文咋舌,“蒋成,你可真是个怪人!吃这么多年的苦才上了城南老大!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明明知道和我斗,我还不一定斗得过你!再说,男人不就是权和女人么?你这样什么都不要的和我合手,都快和帮我差不多了,让我很慌啊!”

“嗯。”蒋成的敷衍明显到不想再说,“你过来什么事?”

“你父亲的事,有,消息了。”

不等人说完,蒋成就喊出,“什么消息!”可见他对此事的敏感度。他面色沉下去,隐隐看出一些藏不住的急,“什么消息!”

“你父亲当时回家的那条路正要修路,那天晚上有个修路工被派去踩点,看见了一些东西,但事后由于怕被报应,他并没有在警察上门询问时说出真相。”

蒋成已经冷静下来,“那他现在为什么说了?”

青文脸上带了嘲讽,“这么多年,你派去上门问的人,我派去上门问的人,也足够装装几大卡车了,他都没说。前些日子,我又一次派人过去,他就说了,我很奇怪,调查了一下,因为他的儿子也在那条路上被抢劫杀死了。”

蒋成对那人内心的折磨不感兴趣,“他说看见了什么?”

“啧”青文有些无奈,“很抱歉,蒋成,那人说他看见一个背影,没看见正脸。我正在安排人找画师通过口述恢复人像。但是由于时间长了,那人记忆模糊,可能有些困难。”

“你不用抱歉”蒋成平静说道:“起码比没有消息好,这事就麻烦你多费心,再有消息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青文抬手拍拍蒋成的肩,“那我先走了。”

“嗯。”

推开门,走进屋。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他侧头看去。男人蹲坐在对着院子的窗子下面,双手抱着膝盖,见他进来,忙扶着墙站起来。

许是蹲得久了,刚迈开腿,整个人直直往前倒去,出于本能想抓住什么东西,一把正好揪住蒋成的领子,“啊…阿成…”

没来得及松手,他整个人已经撞上蒋成往下滑,那不幸的领子被他一把扯到人小腹处,基本报废状态,露出人的一两块腹肌。

“阿成……”男人吓得叫了一声,膝盖刚触到地面,就着急的起身,结果刚站起一点,腿一麻,又倒了下去。这次抓的可不是衣领那么简单,一把抓住了人的裤腰。

男人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以及那一截人露出的内裤,吓得眼都直了,说话都不再利索,“阿……阿成……我……”

他没能说完话。蒋成握住人因惊吓还紧紧抓住自己裤腰的手扯开,把裤子重新拉好。然后就着那一身露到小腹的烂衣服弯腰将吓得浑身僵硬的男人拉起来。

“能走?”

男人弱弱的摇头,一副快哭的样子,“腿……腿麻了……”

蒋成直接一把将人抱住,走进里屋,放上人的地铺。

“睡吧。”一道人声,以及人上床的嘎吱声过后,屋里安静下来。

躺上床,闭住眼,不一会儿,蒋成就困意渐涌。

男人在被窝里慢慢的缩紧身子,黑暗中,他把手放到眼前,依稀借着月光看清一些,他刚刚摸到了,软软的,但是好大,和他的不一样。

有月光的条挂在他手上,吸引他的注意,他把手在空中虚抓一把,然后握紧,好像就可以把月条捉在手里。然而月条不要,调皮的黏到他手背。他放高手,去捏,想抓一次,一次就行。

忽然,他停住,看着自己的手背,不动了。他不管月条了。管得是心里突然挤出来的,卫生间里阿成手背上的一个个水泡。他心一紧,涩得厉害。涩得眼泪猝不及防从心里冲出眼眶。

他的神智失去正常人的纬度做限制,也失去一部分正常人的情感能力。他不知道这是最基本的东西。他心疼了,但他不知道,这叫做心疼。

他只知道,疼了要吹吹。

半夜三更,屋里很安静,时不时的有吹气声。

男人蹲在床前,太冷了,他裹着被子,一团就蹲在那里。鼓着腮帮子,一口接一口,轻轻的,悄悄的朝一只安安静静躺在床边的手吹着气。

那手原不是躺那里的,是搭在被子盖住的腰部上的。由于男人斗着胆子,才落到床边来。

男人要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小心的一点点吹出去。怕惊醒了人,也怕吹疼了人。

可能是夜太深了,太困了,也太冷了,吹了不知多久,双手抓着被子边裹紧自己的男人,头一歪,正好落在那手边上。

太近的距离,被空气冻得发冷的嘴唇轻轻碰上那手的尾指。冷一遇上温热,竟然就被染暖了。

而床上那原本紧闭着眼熟睡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蒋成侧着头,眼落到男人那张熟睡的脸上。静静看了一会儿,他起身下床,动作轻慢的抱起男人。

弯腰将人放上地铺,心底涌过一阵熟悉感,给人盖好被子,那股熟悉感还在。

蒋成保持为人拉被的姿势半蹲在人身边,终于找出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条老鱼,他两手托着那条老鱼放进家院子里那口破缸。如今,他抱着男人放上这破床。他那一瞬,真的怀疑,这男人是那老鱼的投胎转世。

病房里阿芬的话适时出现,蒋成心底微微一沉。细数自碰见男人后这些日子来,男人有改变,他同样也有改变。

不变的,是男人始终像一只在恶臭污黑重重险境的泥水里滚过前半生三十多年,鳞脱了,皮裂了,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鱼,偶一日,被老天这个渔夫打捞起来,莫名其妙转送给他这个路过的人。自此,这条将死的鱼得了喘息,情况渐好,病伤渐愈。

不变的,是这老鱼始终依附着蒋成的关系。

蒋成深知自己铁石心肠,男人只是他人生里的一个意外。也深知外面人心和他一般险恶。

“如果”这层关系断掉,蒋成微垂手,一根手指贴住男人被夜晚凉得冷的面颊,疑惑的语气,“你要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唯一知道答案的老天是始作俑者,不可能告诉蒋成。

等蒋成自己去知道这个答案时,又太晚了。不过当那个人踏进面包店的门时,蒋成还是蒙在鼓里的状态。

“老板在不在?出来一下!”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朝里喊道。

蒋成穿着那间劣质粉红工作服,走出红墙,“你有什么事?”

“是你!”见到人出来的第一眼,警察便惊讶说道。

“嗯?”蒋成疑惑看人,细看反应过来,是那日把陈槐拽走的那个警察,“嗯,你有什么事?”

警察多看了人几眼,面上有些疑惑,“你最近有收留过什么流浪汉吗?”

蒋成淡定的摇头,“没有。”

“没有?”警官问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不是。”

“那你们老板呢?”

“还没有来。”

“这样,小兄弟,是这样,我先把事情告诉你,近日有人到我们警察局反映自己家人失踪了,并放出了寻人启事,然后有人向我们举示消息,在你们店里有看见疑似失踪人的中年男子,所以今天我们上门是来查探消息是否熟实。”

说到这里,警察压低声音,靠近蒋成,“小兄弟,我也不为难你,实话告诉你,这家找的就是上次你带来警局那个,你给老哥一个面子,就说有没有这个人就行,老哥保证这家赖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