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蒋成喊了好几声,人没有清醒过来。眼一闭,晕在他胸膛上。
他第一反应是单手搂着人,脱下衬衫,用袖子包扎住人那已经血肉模糊,血流不已的手。然后才弯腰将手绕过人膝窝,将人拦腰抱在怀里往外走。
“蒋大哥慢步。”
刚转过身,便被一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人拦住。
“蒋先生,我是龙家二公子,龙映。想和蒋大哥交个朋友。”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半头,长得一副风流脸,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蒋成并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龙映也不尴尬,微微勾唇,“蒋大哥,家父今天摆了一桌酒,想请蒋大哥一聚。”
蒋成仍是静静看着人。龙映竟然不催,就这样站在人前面等着。他不急,因为这周围一圈保安,也因为酒店外还有好几圈安保。人进来,可就不容易出去。
但是蒋成有眼睛,这周围的人他全看得清楚,他之所以没开口,是在想另一件事。两分钟后,他心里有了答案,朝面前笑眼的人道,“你哪只手动了他。”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龙映的笑僵了一刻。他也是个人精,知道这种人的聪明是糊弄不过去的。心里暗骂这男人好死不死要和面前这人认识,面上却笑着说。
“误会误会,蒋大哥,我当时看你这位朋友好像有点不舒服,就想叫他出来,帮一下他。可能你朋友太紧张了,就推倒了这花瓶,然后就莫名的发了狂。”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他省略掉了自己温哄不了人出来后,直接上手去狠抓着人头发将人揪出来的事。也省略掉了他卸下面具后,对人的恶言毒语,拳脚交加,血腥威胁。他省略的都是男人惧到极致以至发狂的导火索。
蒋成点头,“好。”
见人点头,龙映微微一笑,手做出请状,“请吧,蒋大哥。”笑未完,忽然见人伸手过来,他心底微惑,但也配合的伸手过去握住人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微微摇晃几下的行礼。最后一次往下摇,“咔嚓”一声。龙映脸色兀地煞白。
蒋成面色平稳的抓住人被自己轻一举废掉的断手,下一步直接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把扯来,以人的手勒住其自己脖子。
他举目看向四周,众多惊慌的保安里一眼对上才刚回到大厅就遇上一幕因而面色大变的王队长。
“你领路,走。”
乍一听到这句,王队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到二公子刚刚吩咐的,忙点头,“你你你别乱动,我这就带你去!”说完,一招手,一群人围着蒋成往大厅外涌去。
终点是酒店最高层的套房。装修豪贵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一个头发花白面色黝黑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富有欧式意味的大沙发上。
他看着那被围在中间拿捏着他儿子性命的年轻人,举起面前的酒杯,笑道:“蒋小弟,好久不见了,我儿子年纪小,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蒋成本来也没想对人怎样,听到这声,便松了手。客气道:“龙哥,好久不见。”他嘴里的龙哥也就是那位西城老大,豹头龙。
被自己手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龙映一被松开,立即被早准备在场的家庭医师带了下去。离开时,他颇为阴鸷的看了蒋成一眼。
蒋成受过的眼光比他毒的多了去,不痛不痒。“不知道,龙哥找我来是什么事,还请长话短说,毕竟我这朋友还要去医院一趟。”
他话虽尊敬,语气却不咸不淡,显然是表面礼仪,甚至有到时间我就要走的强势。
“蒋小弟”豹头龙仰头一笑,再看向人时,脸色咻然沉下去,速度之快,令人诧异。他沉着一双眼,冷冷看着蒋成,“你可真是厉害,半夜弄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到我家来!”
蒋成静静对着那双阴沉的眼,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龙哥说的是什么。”
“好一个不知道!”豹头龙眼底的沉要凝出来,“那今天,我就来好好告诉你!来人!”
“是!”一直守在边上的王队长忙走过去拉开门。进来的却不是早先预备好的兄弟们。但他连问都不敢,迅速把头垂下,做恭敬状,让到一边,由人进来。
“龙哥”那人却只走进一步,堪堪站在门边,对那沙发上已经收敛许多但面色仍是有些阴沉的的豹头龙说道:“黑哥要请蒋兄弟去做一趟客。”
一座朴朴素素的小楼二层客厅里,一城老大黑哥坐在一个褪色的沙发上。他周围站了好几个浑身散发凶气的黑衣男人。
:六灵欺九巴午衣巴九:
客厅里很安静,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清。黑哥拿着把扇子轻轻的摇,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门铃响了。微摇的扇子一停,“唰”被人一甩,收住。“开门。”
蒋成抱着男人进来时,对上的就是黑哥那双笑眼。“阿成,来坐。”
“今天的事谢谢黑哥。”蒋成走进门内几步停住,没有再动。“这沙发,小弟我就不坐了。”
黑哥笑了一下,伸出去指着对座沙发的手收了回来,“阿成你还是这么聪明。”
“黑哥看错了。”
“好吧”看人没有一丝软化,黑哥直接开门见山道:“阿成,大家都是兄弟,阿龙那件事他做错了,如果你回来,阿龙就给你道歉,为你洗清污名,兄弟们都要你回来……你……”
“黑哥”蒋成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人的话,见人看过来,他又喊了一遍,“黑哥,我拜过关老爷了。”意思就是绝对的拒绝。
黑哥脸上的表情一僵,惋惜道:“阿成,你还年轻,莫要太犟了。”
蒋成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半晌。忽然,有人叹了一口气。“阿成,你真是太犟了,你走吧,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来,我永远是你大哥。”
蒋成是个硬茬,如果他不愿意,没人能让他做什么的。黑哥清清楚楚。
离开这个看似简单的套房时,蒋成最后说了一句,“谢谢黑哥。”
离开了是非之地,蒋成没带着人去医院。因为人半路上醒了。
意识模糊时,疼痛未显真章,等清醒过来,男人疼得紧咬嘴唇。一张虚白的脸密密麻麻的汗液。
“好了。”将纱布打好结后,诊所的女医生起身走到药柜前配药。
“是要口服的还是要外敷的,或者两个都要?”
“两个都要。”末了蒋成又补一句,“要效果好的。”
开完药,就该回家。这私人诊所就在蒋成家的附近,他们没走多久,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拉开门,走进去。屋里一片漆黑,蒋成按下门边墙上的开关,“啪”一声,灯开了。昏黄光线炸开到整个屋子。家具们都被照亮。
他走到桌边,把手里提着的一袋药放上去,然后顺势坐上桌边凳子,休息一会儿,这一天,他也是累了。
“呼呼呼……”
门边有喘气声。男人气喘吁吁的慢吞吞走进门来,见阿成在桌边坐下,他默默走过去。
“阿成……”
“嗯”正捶着肩,听见人喊,蒋成应了一声。然后见人喊了就没声了,他指了自己边上的凳子,“自己坐,我去做饭。”说完,已经站起来,就要往厨房去。却被人一把抓住背心衣角,声音着急的,“阿成……”
他停住脚,看向人,“做什么?”
然而等他看去,男人却又垂下头。蒋成等了一会儿,人还是不说话,他便扯开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重新坐回凳子。“我坐下来,我不走,你想说什么就说?”
男人两手紧紧握住,站在蒋成面前,垂着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开口,蒋成也没走。
“手疼?”两个字才出口,忽然一颗两颗三颗的泪珠就从男人垂着的头下落下来,滴在蒋成的板鞋上。
伴随着泪珠的还有男人低哑的哭音,“手疼……呜呜……手疼……”
确实是挺疼,被瓷割得血肉模糊。但他被警局赶出来的那一个月吃的苦也并不少,他却从不这样落泪。
除了哭,他还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伸到蒋成身前,“疼………呜呜呜………”
男人不用说什么,只用哭,蒋成就知道一颗颗眼泪是什么做的。他捏住人的手,翻看一圈,“疼一段时间就好。”
“嗯嗯……呜呜呜……”男人另一只完好的手擦眼泪,龙二公子留下的怕少了一些,委屈接着涌上来,“阿成……他……他喊我出去……我怕……我等你找我……呜呜呜……他……他打我……呜呜……”
“你不用怕他”蒋成回答,“他以后不敢了。”
“他们把我拉过去…我…我躲在里面…阿成…呜呜啊…我等你…我等你……”男人连续说了好几个我等你,见人沉默并不说话,他又开始先前的喊疼,一遍一遍,翻来覆去的重复,“呜呜呜……阿成……手疼……”
蒋成这次到不为男人周而复始的哭疼折磨头大,而是忽然认真的说,“找你了”他望着人发红的眼,真诚的,再一次,说:“我找你了,但是去晚了。”
男人愣住,“找我了…”满满一眼眶眼泪,汪汪的。
“嗯”蒋成郑重点头,“找你了。”
见人听了这话后呜呜咽咽得说不出话,他继续自己不久前的沉默里突然就出现在胸口的话。
“我一直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面上严肃下来,“首先,我既然说过会送你回家,那么在你回家之前,我不会丢掉你,不管你。”
“其次,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在我家,你可以做错事,你不用什么都害怕。”
“最后,如果以后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迟到。”
“呜呜呜呜……”听见这样的话,男人心脏发热膨胀得快要爆炸,情不自禁上前两步,去搂住蒋成的脖子,“阿成……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