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钟敲了六下。六点。

“陈槐。”

蒋成叫第一声,男人就醒了。他永远记得住蒋成叫他的声音。很低,很磁,很好听。

他慌慌张张站起来,“阿,阿成,我没有睡。”手还在擦嘴角的唾液。

“嗯,把裤子穿上。”蒋成没有揭穿他拙劣的谎言。将刚刚去老街服装店里购买的灰布裤子递给人穿上。领着人出了店。

行人很多,鉴于上两次的经历,男人颇有些阴影,一路都紧紧抓住蒋成的衣袖,就像贴在人身上。

这奇怪的举措,当然会引起旁人注意。心善的夸这年轻人是个好儿子,善待自己有问题的父亲。心邪的讥讽嘲笑。不过都是别人的话。万万不敢出现蒋成面前的。

至于蒋成本人,倒是无什么情绪的一张脸,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人眼光。

终点是一家百货店。

“老伯,你的货。”

“哈哈,我说是谁,阿成来了。”

蒋成对老伯回以一笑,“东西给你放这儿了。”

“好好好,阿成坐下玩玩再走吧。”

“不坐了,老伯,店里还有事。”说完,已经走出三四步的蒋成回头看那不动的人,“怎么不走?”

呆呆望着蒋成的男人像是才回过神,不知为何,脸一下红了,忙颠颠的小跑过去。

两人走出没多远,蒋成忽然停住脚。

年轻人侧着身,眼落在不远处店门前一辆车,以及车边一个摇摇晃晃的人身上。

那人咬着牙抱着一箱啤酒,慢慢吞吞的朝店门走去。忽然,一个摇晃,连人带箱往边上倒去。

“老伯。”

“王老板!”

蒋成及时赶到,扶住人和箱。

将人扶到店内椅子上坐下。蒋成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成啊,事情就是这样,饭点,工人们都不上工,但……这……这车货又不能不下,人师傅忙着拉下一单货呢。”

“没事,老伯你就交给我,我给你无一损耗的搬进储藏室。”蒋成一口答应下来。他做不出袖手旁观一个六十多的老人挺着生命危险搬货的事。

见老伯险些摔倒也跑过来救人的司机听了这话,面上微尴,也提出要帮忙。

蒋成并无不可,走到车边,五六箱摞在一起的抗。毕竟他确实要回去看店。万一老板娘突发奇想回来了,那必是大骂一顿,能做好的,何必招人骂呢?

车里东西搬到一半,王老伯面色焦急的走进仓库,“阿成,刚才有人来电话,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赶过去,这店啊,交给你我最放心,钥匙给你,你搬完东西,顺便把店关了吧。”

“好,老伯,你只管放心。”蒋成接过钥匙揣进兜里,目送老伯迈着一双不甚灵活的腿晃晃悠悠的离开。

一句话说的简单,但做起来是很耗力气的。单独一人搬完将近一百箱啤酒后,蒋成加班加点赶货物的疲惫经由这一百箱已经堆积到了让他需要休息的程度。

百货店后面是一个中型仓库。仓库的窗子设计得很高,傍晚昏黄的光线滤过窗玻璃折射进来。所有事物呈现一种泛旧的质感。好像一切都留在那个过去的时代。

高而长的年老货架尽头,靠墙的角落里一张靠背椅静静立着。宽肩高大的年轻人交叉双手背靠椅而坐。由着姿势隆起的肩臂肌肉鼓出工作服。一双过长而修直的腿随意交叠延伸至地面。

短寸头往后仰靠住椅背。一束昏光掩在那张即便睡着了也冒着冷气的脸上。遮住了小半,紧抿的唇和尖削的下巴在昏光里朦胧的清晰,剩余的大半在高墙映落下来的黑影里。光影交错中,那张脸大半张都看不清,模糊而神秘。

但对于蹲在椅边黑暗中的男人而言,那大半张脸是看得清楚的。

“阿成,阿成”男人声音又轻又细,几乎没有音量,“你,你睡着啦?”

当然没人回答他。男人也不敢多喊,蹲在那里,愣愣的看着蒋成,看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他也困了。

他站起来,去轻轻的碰蒋成的肩臂,“阿,阿成,我,我想睡觉啦。”声音哑哑的,黏在一起分不开,真的太困。

蒋成醒来时,仓库一片漆黑。高窗外那块天已经黑蓝。估计已经七点过。

他眼微澜,没料到休息片刻会变成半个小时之久。将要起身,却停住。他低下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底。

胸膛上沉甸甸的,男人整个缩在他的怀中。他的工作服是解开的,并盖在男人身上。可能是冷,竟把他衣服解开。

低头看了人一会儿,蒋成把人唤醒,倒是没追究人擅自睡他身上的事。

关上店门,两人回到老街。路过一家糕点铺时,蒋成停住,看向身边的人,“饿不饿?”

男人第一反应是摇头。

蒋成漫不经心的点头,“好。”

听人这般,男人垂下头,好像有些丧气和后悔。下一刻,他忽然抬起头,眼含惊喜的望着映在柜台红光里的并没有走的高大男生。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所有叫到的盘子里的糕无疑都是男人想要的。蒋成当然知道男人想要什么,他之所以停住,就是男人毫不懂得遮掩的渴望眼神。

“小伙子,全在这儿,一共三十八块九。”

蒋成付了钱,看向一脸欢喜的男人,“自己提。”

男人快活的不行,马尾一晃一晃,急忙从老板手里接过。

蒋成看人那样,没说什么,迈脚向前。男人跟在他身后,太想吃了,偷看前面的蒋成一眼,迅速从袋里掏出一个糯米团塞进嘴里,心虚得不行,几口就要吃下肚,生怕被发现。

路上蒋成带人进了一家药店。买了一口袋东西。然后领着人出了店门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下来,糯米团吃的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个。男人看看前面高大的背影,又看看团,犹豫一会儿,紧张闭眼的走上前。

蒋成停在门前,掏出钥匙开店门。忽然,一只手捏着个小白团,怯怯出现在他身前,“阿,阿成,你饿啦。”

蒋成不喜欢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你自己吃。”说着,拨开那手,推开门,走进店去。

“啪”按下开关,店内大亮。黑暗无所遁形。

走进红墙时察觉到什么,他转身看去。男人还捏着白团子,呆呆站在门外,愣愣的看着他这边。眼尾垂垂的。很可怜。

他有些烦,“过来。”

男人被这一声喊醒,抓着白团的手一紧,白团就变了形了。他有种天生的敏锐,能察觉到周围各种人面目下的情绪,当然知道,阿成烦他了。

看人慢吞吞的迈步,蒋成微抿唇,“快点。”

他不是吼,只是声音有些低,男人却无端抖了一下,立即加快速度。见人如此,蒋成唇抿得更紧。

男人小跑到人身前,心底雾沉沉的。兀地,一双大手出现眼底,低低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不是给我么?”

他猛抬头,正望着那双冷静的眼,他不可置信的一点点睁大眼,最后,相信过来,续续的开心明显到难以遮掩。激动之下,踮起脚,直接把团递到年轻人嘴边,指尖不小心抵住人嘴角,他没有察觉,结结巴巴的道:“阿成,阿成,阿成饿啦。”

蒋成往后稍移,避开那指尖,然后面不改色的张嘴把变形的团咬下一口,嚼都不想的忍着黏糊糊的恶心感吞下。吩咐人,“去坐着,我做完最后几箱就回家。”

男人一脸期待的看着人吞下,没有得到肯定,却也很满足了,连连点头,边往柜子走边舔着手指头上残余的黏团。

蒋成把面包上箱时,不放心的看了一遍男人,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拉着箱门的手一顿,一瞬间的敛眉,随即恢复正常,朝人说道:“别舔手指。”

男人乍然被喊,被吓到,忙放下手指,在人的视线里,一动不动的坐着。“不舔了,阿成,我不舔了。”

蒋成没回人,投入工作。嘴上似乎还留着咬上那一口时,碰上人手指的温感。

关上店门,回到家时,已经八九点。蒋成收到了主医师的电话。

“蒋先生,你好,白天收到你的电话时我在参与一个重要实验,我很抱歉。”

“没事,医生你说的药我已经买了。”

“啊,好,蒋先生,你直接按照说明书使用就行。”

蒋成一直以来毫不迟疑的脸终于出现一些异样,“医生,有同功效的药吗?”

主医师显然懂得蒋成的心理,“没事的,蒋先生把它看做一个治疗过程就行。”

“我知道了,医生,你先去忙吧。”静了几刻,蒋成同意了。

“好,有什么问题再打给我。”

刚挂电话,又收到一条短信。蒋成点开,只有三个字:东风楼。

卫生间的门紧闭,底部与地面二指宽的缝隙里,浅浅的红光泄出一片。除了光,抽抽搭搭的哭音也渗出缝隙。

那哭音时高时低,间或夹杂着一些恳求。

卫生间里,洗漱池旁的马桶上坐了一个只着一件棉质白体恤儿,露出两条打颤的腿的人。

男人难受得脸都红了。“阿成,难受,呜呜,肚子好痛,憋不住了,好难受,呜呜。”

不止脸红,男人整个瘦条身子全红熟了。他实在过于敏感,不仅是手指探入肛门就痒得想躲,是单只靠近附近,臀部都要发抖的程度。

至于脸红眼红的难受,不止是肚子胀痛,也有被他无知的欲望所折磨的难受。

而这一切的旁观者和缔造者无疑清清楚楚。蒋成站在一旁,眉低低的压着,并不做声。等男人差不多排完,进行第三次灌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