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洗标记手术,对腺体有着或大或小的损伤,腺体受损,omega的抵抗力也随之变低,发烧和腹泻是最常见的症状。

庭云在单独的病房,爸爸每天能来陪护的时间也不长,就算是烧得头昏脑涨,他也得在爸爸面前强撑着。

他现在的情况,除了流食,别的东西都不能吃,清汤寡水的东西喝下肚,爸爸只觉得庭云人瘦了好大一圈。

“等你能吃东西了,爸爸弄你喜欢吃的,这些东西吃了遭罪。”

庭云嘴里没味,压根儿也尝不出流食是个什么味,想说点话安慰爸爸,力气全花在了吃饭上,累得嘴都张不开。

没有点扎实的东西垫肚子,水一样的食物喝下去越发让人犯恶心,庭云的刚摇头说不吃了,从喉咙深处涌出来的酸楚,让他措手不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污秽的呕吐物飞溅,床脚、拖鞋、柜子脚上都是,庭云抿着嘴唇,强压着作呕的冲动,硬生生的将眼睛都憋红了。

爸爸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庭云替他顺背,心疼道:“本来就没吃多少,这又都吐了…”

爸爸话没说完,余光瞥到庭云的揪着衣角的手越捏越紧,瘦得皮包骨的人,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没事啊,没事的。”爸爸本就不是抱怨,他是心疼庭云受罪。

同作为omega,爸爸最能体会庭云的感受,omega情绪上受alpha的影响,信息素上受alpha的制压,在很多alpha眼里,omega是受信息素控制的动物,人格一词在他们面前就不值一提。

这一场手术,也彻底夺走了庭云在宋有方最后的尊严,他狼狈到生活不能自理,他失去的不止是alpha,不止是婚姻,也不止是健康完整的腺体,还有他作为omega最后的倔强。

“爸爸…”庭云声如蚊蚋,“对不起…”

可爸爸还是听清了,他抱着庭云,“这有什么对不起啊?你跟爸爸还说对不起?”

庭云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我让…你和妈妈…丢脸了…”

“没有的事!”爸爸厉声道,“孩子,你怎么这想啊,我跟你妈妈只想你快点好起来。”

庭云在想,他不想父母担心,更不想父母为他操劳,他确实该快点好起来,不止是他的腺体好起来,他也不该再为宋有方的事情伤心。

几天后,庭云恢复还算不错,能够正常吃饭,恶心呕吐的症状也有所缓解,也不再持续发烧,他从特殊病房转回到之前的病房。

阿暮见着他的时候很高兴,甚至还调侃了一句,“庭云!我说吧,你好了我都不见得能出院。”

庭云精神状态好多了,见到阿暮的瞬间,他脑子里跳出了一个词,难兄难弟,自己差点就笑场了。

自打进了医院,庭云就再也没跟妈妈见过面,平时也都是视频联系,庭云搬出特殊病房后,妈妈在医生的指导,做好了除味工作,才有机会进一次病房。

隔着手机并没有那么直观,妈妈进入病房时,看到活生生的庭云坐在病床上,这些日子看不到庭云的焦急和担心一拥而上,她走到病床边眼泪就下来了,抱着都庭云都没敢用力。

庭云靠在妈妈肩头,安慰了一阵,又去掰妈妈的手,试图岔开话题,“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妈妈边说话边打嗝。

庭云笑着把符放到了病服的上衣口袋,“装好了,快别哭了。”

妈妈一转头,隔壁床的阿暮正托着腮,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

“你看让人家看笑话了。”

妈妈抹了把脸,想朝阿暮笑吧,比哭还难看,难为情地吸着鼻子道:“我去洗把脸。”

目送妈妈出去,阿暮喃喃道:“叔叔阿姨真好…”

庭云转过头,“是吧,他俩还是我爷爷奶奶包办的婚姻。”

阿暮一愣,旋即一笑,他羡慕庭云父母的感情,更羡慕庭云有父母照顾和理解。

父母怕耽误阿暮休息,并没有待太久,阿暮神色倦怠地跟庭云道歉,“不好意思啊,因为有我在,叔叔阿姨待这么一会儿就走了。”

庭云摇头,“要不你睡会儿,脸色都不大好了。”

阿暮没有客气,他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了,说了句“抱歉”,便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手机被庭云调成了静音,他坐在床上安静地回复父母的消息,饭盒里装着水果,水杯里的水也是刚接好的,庭云要是想吃什么东西就告诉他们,他们明天带来。

庭云心里暖呼呼的,在特殊病房的那些日子,能让他有点盼头的,就是爸爸的饭菜和妈妈的视频。

正当庭云回复消息时,有人轻轻敲了敲病房门,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是梁医生。

庭云以为是梁医生查房,可身后没有护士跟着,他先小声问了庭云的状况,“恢复得挺顺利的,最近不吐了,能吃饭就尽量吃,少辛辣油腻。”

说话间,余光朝阿暮的床扫了一眼,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就被庭云察觉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对病人上心是职责,阿暮的情况本就比较糟糕,梁医生留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庭云隐约觉得,不止是留心那么简单。

他鬼使神差地说句,“阿暮睡着了,他脸色不太好。”

梁医生绕到阿暮的床前,他用手指撩起阿暮额前的刘海,随后整个手掌覆盖了上去,眉头也跟着拧紧。

“阿暮…在发烧吗?”

“没发烧,畏寒,他这老毛病了。”梁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庭云,你也早点休息,今天我值班,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

床上,厚实的被褥将阿暮消瘦的身躯遮挡住了,庭云忧心忡忡地看着阿暮,畏寒恶心厌食低烧等等,他都在特殊病房体验了几天,几乎折磨得他掉了半条命,他不知道阿暮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一会儿,庭云也觉得困了,抱着被子睡了一阵,下午的时候,多喝了一点爸爸带来的汤,睡到半夜,自己被尿意给憋醒了。

庭云睁开眼睛后没有第一时间起床,他最近有些贫血,多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一转头,旁边的床位是空的,被子被掀开,没看到阿暮的人影。

庭云寻思着阿暮或许是跟他一样,睡醒了去了厕所,没有多想,庭云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厕所里没看到阿暮的身影,庭云又一个人往病房走,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他想问问护士有没有看到阿暮,护士正在打盹,就没好意思打扰,他又朝医生值班室看了眼,灯还亮着。

隔着门上的玻璃,庭云朝值班室里张望,没有看到人影,只是地上的拖鞋有些眼熟,是阿暮的拖鞋,正好帘子动了动。

庭云记得值班室的陈设,在帘子后面就是检查床。

阿暮和梁医生在里面,在干什么?

是阿暮又病发了,梁医生在给他做检查,可不对啊,病发的阵仗肯定会把他吵醒的,连护士都在打盹,怎么会是病发?

直到从里面传来一声阿暮模糊的喘息,“梁医生…”

庭云脑子有些迟钝了,他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道该敲门,还是该离开,这声虽然不清晰,但庭云很清楚自己没有听错。

那是omega动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阿暮和梁医生…

庭云没来得及细想,值班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梁医生在扣袖口的扣子,他神色如常,说话也有条不紊。

可庭云还是嗅到了浓烈的水汽,水汽的浓度过高,就像是人溺水了一般,还带着咸湿的腥味。

“庭云?有事?”

庭云张了张嘴,如果明知故问阿暮是不是在里面,那只能大家都尴尬,他生锈的脑子在这一刻被迫飞速运转,最后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啊…是这样的…我刚刚醒了上厕所,经过梁医生你科室门口,我就想着顺便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梁医生干咳了一声,“等做次检查,你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就能出院了。”

庭云僵硬的维持笑容,“啊…这样啊,谢谢梁医生,不打扰你了。”

虽然庭云不敢大胆猜测阿暮和梁医生在值班室里干嘛,但是知道阿暮没事也就放心了。

他还想,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天也什么都不要问,免得阿暮难堪,谁知道他刚躺下,阿暮就回来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阿暮走路没有声音的,可空气中的那股水汽,让庭云沉不住气,心里痒飕飕的,他没忍住翻了个身。

“庭云…你还没睡吧?”

庭云咬着嘴唇,打算装睡到底,没想到阿暮又开口了,“刚刚你在外面听到了对吗?”

庭云没法再装了,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不在。”

阿暮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人似乎比之前精神了许多,钻进被子的时候,惬意地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取笑,“我真害怕,有天梁医生会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医院开除。”

这算是变相成了他和梁医生的关系吗?

庭云顺着话问了下去,“你和梁医生…在一起了吗?”

“没有啊,他逼我的。”

庭云一脸震惊,梁医生不像是这种人啊,他很快将阿暮的遭遇和梁医生是坏人联系在了一起,“你的腺体…是因为他吗?”

“不是。”阿暮语气轻快,突然之间把话题引到了庭云身上,“庭云,有过一次不太好的婚姻体验,你还会想着结婚吗?”

阿暮最近没见过庭云哭了,清洗标记的时候,该流得泪都该流干了,对上一段感情该放下了也都放下了。

被点到名的庭云有些猝不及防,“没想过,现在就想和父母高高兴兴地生活,以后…真要有…”

“缘分”两个字卡在庭云嗓子里,他不相信缘分了,“真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再考虑吧。”

黑暗中,阿暮目光羡慕地看向庭云的方向,他羡慕庭云的家庭,因为背后有父母,庭云有退路,没有alpha,也有父母疼,自己没有退路,做任何决定都畏手畏脚的。

“我是到这个医院后,才认识梁医生。”阿暮缓缓道。

他父母离异,跟着妈妈改嫁,从小到大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妈妈和后爸有了孩子,根本没人顾及得到他,后来,只想着快点十八岁,能找到自己的alpha,有自己的家。

天不遂人愿,阿暮遇上了一个人渣,再后来,就遇上了梁医生。

“梁医生一直劝我,腺体该修复就得慢慢修复,摘除腺体不能一劳永逸,omega跟beta不一样,腺体是omega的重要器官,少了一样器官,并不代表着就能不受信息素影响,反而会有诸多的后遗症,还是会有生理反应。”

这时候的生理反应是一种痛苦,阿暮只能躺在床上发抖,“打针吃药,都不如在alpha手里发泄来的有效,真可怜。”

庭云听得很认真,没开口打断阿暮的话,这句真可怜,像是阿暮对自评,又像是对所有omega的评价。

阿暮说话的时候略带窃喜,自嘲道:“如果我早一点遇上梁医生,我肯定就跟他在一起了,长得帅,又是医生,除了在医院,我根本遇不上的。”

可现在不一样,他拖着病痛的身子,跟梁斌在一起,就是拖累,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说:

还是喜欢晚上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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