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任宽知道弟弟是好意,这种事情,嘴上说着是好事,但人多口杂,传着传着也变了味儿,再加上韭儿的特殊,好坏与否还真不敢枉下定论。

只是自己不过是给一个盲人一口饭吃,每个人都一堆的大道理,他伸把手而已,这种小事也得推三阻四的?

王蕊是,江柯也是,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劝他,离韭儿远一点,有些简单的事情,怎么人一思考起来,就变得这么复杂。

王蕊那些看似话粗理不粗的大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只是…只是被王蕊说中了,现在叫他撒开韭儿,他舍不得。

两人四目对望了一阵,任宽表情变化莫测,从迷茫到愤慨,又逐渐平静下来,正好江柯叫得车到了,江柯低下头,“哥,你再考虑考虑,店的事情,还有那小孩,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任宽还莫名的烦躁,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却走得很慢,目光一直定格在自己饭馆的大门口。

他缓缓朝前走去,店内的陈设才一点点引入眼帘,他有心去找韭儿的身影。

墙壁遮挡的视线逐渐明朗起来,韭儿身体单薄,背脊不够挺拔,他侧坐在凳子上,双手撑在两腿中间,曲起膝盖,小腿悬空在来回晃悠。

显然是把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任宽很难将这样的韭儿,和韭儿刚刚失控的样子联系起来。

“吃完了?”任宽走近后,一把按住陀螺似的人。

脑后被大手拖住,韭儿不再乱动,憨憨地点头,“吃完了。”

一来二去地折腾,这已经过了中午最忙的时候,午后的知了叫得让人厌烦,任宽突然在店里有些待不住,他推了推韭儿的脑袋,“吃完了走吧,去你们店里,你给我按按。”

“啊…”韭儿缩着脖子,他不光觉得他自己不够好,就连他工作的地方,也配不上任宽,他不太想任宽进去。

任宽已经摘了胸口的围裙,“啊什么啊,你不愿意啊?”

他哪有,韭儿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喃喃道:“没有…愿意的。”

去的路上,韭儿还在想尽办法的帮任宽省钱,一开始说从自己工资里扣。

却被任宽无情地打断,“你有几个工资啊?还从你工资里扣。”

想想也是,可自己跟老板争取争取,还是能拿到任宽的团购的钱。

可韭儿没有完全的把握,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宽哥你在网上团购吧,便宜。”

小算盘打得贼精,难怪王蕊骂他吃里扒外,眼看着走到高级按摩会所门口,任宽勾住韭儿的脖子,“你别操这个心,让你按你就好好按。”

两人一进大门,王蕊竟然打完牌回来了,见着韭儿和任宽一道,也没怪任宽没听进去她的话,对韭儿阴阳怪气道:“在外面野完了?”

还在因为要给任宽按摩,神情惶然的韭儿,把王蕊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倒是任宽,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到王蕊面前,王蕊咧嘴笑得有些不自然,看了好一会儿才抓过钱,“任老板又想带韭儿去哪啊?”

“不去哪。”任宽脑子里忽然冒出“屡教不改”这个词,他强忍住羞赧之色,“叫韭儿给我按按。”

王蕊弹了弹手里的钱,敷衍着,“那多谢任老板照顾我们生意了。”转头去拨弄手机,眼不见为净。

韭儿一心拉着任宽上楼,全然没感觉到任宽和王蕊之间莫名其妙的气氛,拐过楼角,韭儿还小声嘀咕道:“宽哥你给了多少钱啊?”

钱说来俗气,可没有比钱更加直接的东西了。

任宽被韭儿牵着手腕往上拖,他有意掉在韭儿身后,去感受韭儿拖拽他的力量。

听似不怀好意的话,任宽问的坦坦荡荡,“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这要是让别人听了,多少觉得任宽有些轻浮,有点看不起人。

但韭儿不会这样想,他俩上了二楼,外面还有客人,韭儿推开包间的门,引任宽进去,才咕噜道:“我不值钱…”

任宽想把那些大道理都放一放,他更关心的是眼前的韭儿,韭儿看似活泼,实则自卑。

韭儿把他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去仰望,甚至到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步,任宽自知是一个普通人,不需要韭儿觉得望尘莫及,他俩之间并且有韭儿想象的那么遥远。

任宽在小床上坐下,将韭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自己眼盲不说,还没文化,还没钱,韭儿已经忘记他自己长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他骨瘦如柴,长相普通。

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说起内涵,到了这条街上,就已经掉价了,还谈什么内涵。

盲人生来就低人一等。

韭儿没再开口,任宽也不想为难他,伸手捏了捏韭儿的掌心,手掌有力,语气平淡,“可你在我这儿挺贵的,嘴也甜,人也甜,还天天惦记我,不是吗?”

手心的人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卑微,听到任宽的认可后,竟然在和韭儿对抗着,就像是在不停的告诉韭儿,“你没有任宽说的那么好。”

“你不信?”任宽拉着韭儿在他身边坐下,“你知道你自己的样子吗?”

韭儿还没来得及去开空调,小包间只有一台嗡嗡直叫的电风扇,将热流吹来吹去,一点都不解暑。

和任宽靠近后,韭儿越发觉得燥热,掌心渗出一层薄汗,他摇摇头。

任宽拖住韭儿的下巴,手指剐蹭着韭儿脸颊,“长得可好看了,我见过的人里面,你是最好看的。”

韭儿还是不信,他对美丑没有概念,是任宽的原因,他才关心自己的外貌打扮的。

任宽撩起韭儿额前的刘海,将韭儿整个小脸露出来,在昏暗暧昧的暖色光下,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柔和。

他点了点韭儿的额头,“额头好看。”任宽词汇量有限,说不出什么天庭饱满、螓首蛾眉之类的词,好看已经成了最高级的形容。

手指在缓缓下移,韭儿的眉形像姑娘一样细长,“眉毛也秀气,眼睛…”

说到眼睛的时候,任宽顿了顿,靠得更近了些,炙热的呼吸直逼韭儿的脸庞。

“韭儿,你眼睛特别大。”但失去了光泽和神韵,像是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磨砂,任宽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像样词,“玲珑剔透的。”

余光只在瞬息,越过了鼻子,直达嘴唇。

任宽食指在韭儿的嘴唇上按了按,指尖柔软的触感,叫任宽有些爱不释手。

逼仄的环境,将所有的感官都无限放大,脉搏、心跳、呼吸都在顷刻间震耳欲聋,湿热的空气,让任宽有些口干舌燥。

“嘴唇…”任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指尖又按了按,有些绯色有些甜腻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小包间,任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的形容词,“很软…”

软到什么程度,他也无法形容,韭儿的嘴唇很薄,略窄,上唇唇峰微微凸起,不嘟嘴都有些楚楚可怜,所以他一直觉得韭儿是招人疼的。

停顿了数秒,痒飕飕的感觉,让韭儿忍不住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舌尖正好扫到任宽的指尖。

任宽有些失神,舌尖也是软的,韭儿就像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奶猫,温顺又柔软,奶呼呼的,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挠人。

这种就叫好看吗?韭儿不太理解,但是他也是红尘俗世之中的一人,任宽觉得他好看,他便有些沾沾自喜,任宽喜欢的,都是最好的,那他也算?

指尖的湿度还没散去,任宽不敢再去抚摸韭儿的嘴唇,慌张地捏了捏韭儿的鼻尖,“鼻子也好看,鼻梁很高,像我…”

“是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韭儿突然问道,“那宽哥你长成什么样子?好看吗?”

哪有形容一个大老爷们好不好看的,任宽不好回答,“没你好看。”

韭儿不信,任宽在他心目中是最好的,哪怕是任宽自己也不能这样说。

他试图性地伸出双手,掌心触及到任宽的脖子。

任宽本能地动了动,回过神后没有避开,说道:“没你软。”

任宽的话,给了韭儿莫大的勇气,他学着任宽的动作,双手捂住任宽的脖子,掌心感受到了喉结的凸起,是那样的坚硬。

脖子上细细腻腻的感觉实在有些痒,任宽扛不住,又拒绝不了韭儿,只能靠着说话来缓解,“是不是?”

任宽一开口,喉结在韭儿的掌心滑动,微妙的感觉,从掌心传到韭儿的心口,他和任宽一起痒。

没有回答任宽的问题,但是韭儿心里有了答案,任宽跟有些不一样,硬邦邦的。

“唔…”小手从脖子两侧摸索到任宽的耳后。

耳垂本就敏感,再加上任宽是个极其怕痒的人,他绷不住了,“韭儿…”

韭儿有些固执,比起他自己的长相,他更想知道任宽长成什么样子。

手指再摸到任宽鼻子,任宽说鼻子和他很像,所以韭儿更加好奇。

任宽的鼻梁骨又高又硬,韭儿光凭触感上,没觉得他俩像,有些失落道:“不像啊…”

“哪不像?”任宽抓了把耳朵,才反问道。

“就是不像…”韭儿说不上来,从鼻梁骨到眼窝,任宽的轮廓很鲜明,光是靠抚摸都能感觉得出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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