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前往南凌

屋内。

谢陵瑜冷眼旁观青丘玦收拾包裹,他非常有闲情逸致的慢悠悠给包裹系了个花结,青丘玦转头还特别有脸的问:“如何?”

想起他粗暴的将衣裳团吧团吧塞进去的样子,谢陵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违心道:“甚好。”

他虽心中惭愧,但转念一想,孙小将军走了一了百了,脱离苦海,他可是要与此人朝夕相处,同塌而眠的,自然要依着他说话。

谢陵瑜心中叹息,甚至能想到孙小将军眉头紧蹙,眸中带火瞪着眼前包裹的样子,顿觉头疼,他欲言又止。

“这样……”

青丘玦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谢兄是觉得我过分,还是于心不忍?”

“…… 我觉得衣裳带多了。” 谢陵瑜心虚的侧过头,心里给孙小将军磕头认罪。

死道友不死贫道,孙小将军,对不住了。

青丘玦满意的点点头,将为数不多的衣裳又挑下来两件,又良心发现的给他塞了些防身的暗器,这才提着包裹出门了。

谢陵瑜默不作声的跟在后边,这个时候孙黔估摸着刚安置好卢随,他知晓林城在此,定是不愿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青丘玦此举倒也说不好是相助还是为难。

谢陵瑜觑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青丘玦,无声笑了笑。

或许都有,但偏于前者。

他们正巧碰见被差遣回来拿行李的小厮,询问之下知晓他们如今在镇西前的一处四合院里,而刘县令也托人告知他们,林城及其下属已被安排在别院。

谢陵瑜面色如常,嘱咐了句好生招待。

他心中清楚,林城之所以留下,其一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搓搓他的锐气,其二便是重戮的意思。

但这帮人在繁镇除了碍事以外,别无他用,得寻个时机把人赶走才是。

他琢磨这些时,眉宇见又不小心露出愁色,突然眉间传来温热的触感,似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谢陵瑜诧异的抬头,看见了青丘玦尚未来及完全收回的手。

“不必在意,林城也不能尽言,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青丘玦的嗓音低沉又清越,似古琴嗡鸣,又似湖水激荡。

谢陵瑜的愁绪慢慢被抚平,的确是这样,就算是重戮身边的近臣,也没办法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林城也不能表现出对谁的敌意或示好,否则反而会适得其反。

谢陵瑜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突然萌生出几分想要亲近的感觉。

他脚步微顿,忍不住朝离青丘玦近一点的地方靠过去,微风带着一缕淡香而来,谢陵瑜觉得站在他身侧时,对方身上萦绕着的雾都消散了些,他得以窥视到一片真情。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安慰了,这人似乎总能摸清他心中所想,他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样的相处很舒适,让他心中生出几分亲昵。

“你说得对。” 谢陵瑜凑过去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还自以为自然的拍了拍,心中稍稍满足。

青丘玦身体猛的一僵,又很快松懈下来,他侧过脸用手捂嘴轻咳一声,犹豫了一下,没有避开,肩膀上的触感温热有力,他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略显雀跃的心情。

青丘玦瞥见垂在他肩头的手轻颤,想来也是不太熟练,心中紧张的。

心头蓦然软了一下,青丘玦心里叹息,纵容的将身体靠过去些,挺直的背脊卸了些力道,让他揽的能舒服点。

但这只是自己欺骗他有些于心不忍罢了,揽一下又不会掉块肉,随他去罢。

——————

镇西四合院内。

孙黔安顿好卢随,便与孟毅将隔壁的屋子打扫一番,这里的屋子有人清理过,并不多脏乱,他们收拾好,算了算时间小厮差不多应该到了,便坐下喝了杯茶。

孟毅觉得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太好,犹豫着问:“孙大哥,要不我过来陪你吧?”

孙黔处处护着他,手臂还因此受伤,眼下他的死对头住在刘府,孙黔退避本就已经是委屈了,若没个人在身侧唠嗑,那得多无聊啊?

孙黔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摇了摇头,“无妨,我一个人……”

“哟,都收拾好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孙黔谨慎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声源处望去,粗布衣裳的人身形修长,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低头挠鼻尖的谢陵瑜。

孟毅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去看谢陵瑜,没想到谢陵瑜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闪躲片刻,居然直接低下头装死了,瞧着还挺心虚。

孙黔的目光上下巡视,最终定格在自己的包裹上,它被系了个花结,小厮定然是不敢这样做的,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恶劣,那只能是青丘玦亲手收拾的了。

这人绝对不会这般好心,那就是有事相求了,那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眼见孙黔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抗拒,青丘玦眼中染上几分恶劣,他嘴边噙着笑意,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包裹,“孙小将军,到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不待孙黔拒绝,他又道:“如今你对家在刘府住着,你避而不见不是,上赶着被虐也不是,不如即日启程前往南凌,将那卢知府关押起来,这样一来你回程之时,林城也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虽如此。

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屋内陷入了沉默,青丘玦也不急,慢吞吞走过去将包裹放进他怀里,还伸手拍了拍,无视孙黔幽幽的目光,垂下的手露出青色的经脉。

他微微顿了一下,指节突然叩上谢陵瑜的手腕,拉着他坐下静候。

孟毅大气不敢出,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几次欲言又止,又怕陷入更窒息的氛围,只好闷头喝茶,不一会一盏茶水就见了底。

谢陵瑜伸手捂嘴轻咳一声,孟毅眼睛一亮,却听好友道:“孙兄,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孟毅一愣,余光看见青丘玦露出笑容,他磨了磨牙,刚要反驳便见好友正色道:“南凌知府虽算不上威胁,但如今刘县令妻女已被救出,若不尽早捉拿,唯恐生变。”

孙黔闻言收回幽幽的目光,低着头似乎在思索,孟毅泄气似的趴在桌上,谢陵瑜给了他应该安抚的眼神,他这才撇撇嘴。

“好。” 孙黔沉吟片刻,利落的答应了。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剑,深深看了一眼青丘玦,对他们一拱手道:“我即日启程,用不了多久便能归来,诸位保重。”

谢陵瑜回礼,颇为不好意思,“孙兄,有劳了。”

青丘玦没动,指了指他怀中的包裹,“给你带了些阴人玩意防身,不要掉以轻心。”

孙黔握着包裹的手紧了紧,紧绷的面容松了些许,低声道:“谢了。”

外头有人备好了马匹,两匹良驹打着响鼻,蹄子在地面上不安分的交替踏着,一人伫立,手中牵着缰绳,正是柳岿。

孟毅跟在孙黔身边,见他利落的翻身上马,不舍的挥了挥手,“孙大哥,一路小心啊。”

孙黔低头看着三人,也抬手挥了挥,等柳岿也上了马,便一勒缰绳,扬长而去,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走了。”

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夕阳下那身影高大沉稳,不难看见以后更加成熟的影子,孟毅对着他离开的地方愣神许久,突然笑出了声。

谢陵瑜也笑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谢陵瑜笑骂:“当初是谁说人孙小将军不像同龄小辈,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是避之不及,在看看现在……”

孟毅瞪眼,想要解释又无从下口,好在余光瞥见默不作声的青丘玦,他灵光一闪张口就来,“那你们俩一开始还跟斗鸡似的呢,现在都一起养孩子了!”

谢陵瑜笑容一僵,愈发觉得孟毅这张破嘴该锯,他觑了眼青丘玦意味不明的脸色,抬脚就踹,“就事论事,你扯我做什么?”

孟毅灵活的闪开,正要嘲讽,便看见青丘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那个,我去看看卢随他……” 孟毅察觉到不对,想要开溜。

青丘玦慢吞吞的开口,“说起孩子,孟公子整日清闲,小阿宿我们也不放心交由他人,这便有劳孟公子了。”

孟毅:“……”

我为什么就非要多句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一边想着推辞的话,一边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谢陵瑜,这次好兄弟再一次背叛了他,见死不救的冲他笑,还胳膊肘往外拐。

“是啊子越,小阿宿那么乖,你不喜欢吗?”

孟毅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小阿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嘟嘟的嘴唇,还会要抱抱。

他纠结片刻,终究是小声道,“行吧。”

几人打道回府,孟毅嘴上不情不愿,刚到刘府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小阿宿的院子,两位奶娘都是青丘玦找来的人,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绝不会有问题,让孟毅去不过是怕他无聊罢了。

孟毅听不了弯弯绕绕的东西,带在身边办事怕他不喜,便干脆给他找些事做。

路上没遇到林城的人,但一想到此人与他们同住刘府,谢陵瑜心中难免有些膈应,他进屋小心眼的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了,生怕看见他们的影子心烦。

一转身却直直撞到个人,他鼻尖擦过对方柔韧的颈窝,那片肌肤细腻光滑,他鼻尖充斥着青丘玦独有的淡香,许是被吓到了,一瞬间他心如擂鼓,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

红晕染上耳廓,蔓延到脖子,谢陵瑜方才不曾觉得热,此刻却无端被蒸的出了汗,他匆匆退后一步。

背抵上了窗扉,他听见眼前的人问。

“你很热吗?”

谢陵瑜抬眼,看见他同样微红的耳廓,这人顿了顿,犹豫着道。

“要一起沐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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