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抵达繁镇

谢陵瑜心不在焉的扒饭,突然道:“我们明日起轮流驾车吧,这样约莫两三天就能到。”

孟毅掐指算了算,附和道:“累是累点,但早些到了也放心,你们看呢?”

另外两位自然没有意见,倒是孟毅这顿饭吃的不安心,吃到一半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家客栈也真能开的下去,今日不会就我们这一个生意吧?”

谢陵瑜哭笑不得,瞧着四下确实没人,忍不住笑骂,“你就不能想点正事?”

孙小将军放下筷子,正儿八经的琢磨起来,半晌皱眉道:“不止,方才我瞧着东边厢房里人住,开门时看见他们东西还未收拾,应该不比我们早多少。”

说着他又点了点四周几个木桌:“这几个木桌上有层浮油未干,应该也是有客人刚走不久,这里生意不好,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活路。”

孟毅捧着碗愣住了,这次倒没抬杠,只是瞧着孙黔说过的地方,挠了挠头:“还有这些讲究呢?”

谢陵瑜也没注意到这些,目光掠过那几处,不免佩服道:“不愧是小将军。”

孙黔摇摇头,看起来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吵闹的声音,一群身材壮硕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走进客栈,穿着劲装,瞧着豪爽又不好惹,腰间别着铜钱。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丘玦懒散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停顿片刻,勾起个笑来。

这帮人聒噪的很,声音洪亮震的人脑瓜子嗡嗡的,谢陵瑜头疼的放下碗筷,侧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孟毅却充耳不闻,大朵快颐,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放下了碗筷。

谢陵瑜如释重负,四人一同上楼,他们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孟毅吃完饭就开始犯困,不情不愿的与谢陵瑜道别,便跟着孙黔回房了,谢陵瑜转头冲伙计招手:“小兄弟待会儿送些水来,有劳了。”

那人了然,先让人将浴桶搬上来,谢陵瑜不动声色的看向楼下,恰巧与一人对上视线,那人匆匆别开眼,谢陵瑜凝眉不语。

青丘玦看他一眼,随手打开门道:“别看了,不碍事。”

谢陵瑜闻言有些疑惑,顺从的跟着他进屋,把门关上后迫不及待的问,“你如何得知不碍事?”

青丘玦脚步未停,慢条斯理的拿出自己换洗的衣物,伸手抖了抖,“你觉得他们是山匪?”

谢陵瑜点点头,又摇头,手指摸了摸鼻子,有些拿不准,“乍一看像,但他们身上没有匪气,腰间也没有别刀,应该不是。”

山匪身上常年备着弯刀,眼神也充斥着煞气,更不会这样和气的坐在客栈里喝酒。

青丘玦将衣物放好,走动走动着消食,随口指点,“看见他们腰间的铜钱串了吗?”

谢陵瑜自然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听说过,于是老实的点头,“嗯,这是何意?”

青丘玦这次没嘲讽他见识短浅,若不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恐怕也不知道这帮人。

“这些人是‘善客’,腰间的铜钱数是他们行善的次数,他们四海为家,走到哪是哪,都是些孤苦无依的侠客罢了。”

青丘玦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低沉清朗。

谢陵瑜听着楼下粗犷的声音,突然觉得没那么吵闹了,他笑了笑,“那倒也潇洒。”

青丘玦不可置否,声音听起来有些淡漠,“若有家可回,谁愿漂泊在外?”

他们信善,为了死去的家人在外积善行德,老了病了也不拖累别人,自己寻个顺眼的地方等死,也许是树旁,也许是湖边,也许是隐蔽的林子里。

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不知该说是清醒还是糊涂。

但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谢陵瑜这人爱操心,尽为了别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谢陵瑜顿了顿,看着眼前的人,想到的却是…… 他在说这番话时,心中是否也会涌出几分酸楚?

没有给他深想下去的机会,外头传来伙计的吆喝,“公子还请开个门,热水来喽!”

谢陵瑜赶紧一个箭步过去将门打开,两个伙计满头大汗,搬着个浴桶,后面还跟着几个,手里拿着装着水的木桶。

他们将浴桶放到屏风后,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终于将浴桶给装满了,谢陵瑜谢过后去找换洗的衣裳,那头青丘玦自觉的很,已经走到屏风后褪下了衣物。

谢陵瑜一回头就看见屏风后令人遐想的影子,偏偏那人坐进浴桶,还仰起脖子露出轮廓明显的喉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匆匆别开眼,气咻咻的拿出糕点摆了个盘,青丘玦却突然出声,“要一起么,这浴桶挺大的。”

谢陵瑜动作一僵,犹豫道:“我没有与人共浴的习惯。”

半晌只听屏风后传来一声嗤笑,谢陵瑜心里门清儿,这是嘲笑他矫情呢,对天翻了个白眼,静下心来操心起繁镇的事情。

想的有些入迷,丝毫没发觉水声早已停下了。

青丘玦墨发随意落在肩头,在布料上晕开水色,他眼眸清亮,视线懒懒的落在谢陵瑜脸上,轻笑一声。

苦大仇深的,真是个劳碌命。

谢陵瑜听见动静一惊,回过头就看见青丘玦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衣裳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非要袒胸露乳,头发也不擦干,肩头湿了大半,一眼瞧上去就不是正经人家的男子。

他看不过眼的皱眉,忍不住甩过去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擦,把衣裳穿好。”

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一看更不像了。

青丘玦伸手接过,谢陵瑜也懒得管他怎么想,等人将水换了后便褪下衣物,舒舒服服的沉进清水里。

温热的水将他包裹住,谢陵瑜也忍不住轻叹一声,真舒服。

他闭着眼睛,将头往后仰,还不忘了关心繁镇的情况,“如今繁镇形势如何了?”

不远处传来青丘玦淡漠的声音:“一日不如一日……”

说着,这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来到了屏风前,但屋内很安静,就好像他在自己身侧一样,“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先行一步,混入救疫的人里,不过这次瘟疫势头太猛,还需我们尽早赶到。”

谢陵瑜警惕的睁开眼,屏风后是清晰的人影,他们都只能看见对方的影子。

“嗯,我们也等不起了。” 谢陵瑜皱眉道。

两人都没有在开口,屏风前的影子离去,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细细的流水声。

片刻后,水珠溅起,谢陵瑜扯过衣裳利落的套上,用白布随意的擦拭几下,伙计们进来将浴桶搬出去,贴心的替他们关上门。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他耳边只余下青丘玦翻书的声响,谢陵瑜心中不安,不过舟车劳顿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他竟是听着那轻缓的翻页声,迷迷糊糊的睡去。

睡得姿势不对他睡得不舒服,还能自己把鞋子蹬掉,往床里头滚去,烛火摇曳几下,被人挥手灭了去,青丘玦揉了揉眉心,将横在床上的人往里推,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还配合的往床里边拱。

青丘玦拉开被子,良心发现似的给他盖了一角,自己卷着大半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

夜色无声,晚月清轮。

一夜无梦,但谢陵瑜并不舒服,他皱着眉睁眼,只觉得胳膊酥麻,他定睛一瞧。

入眼是一张恬静俊朗的脸,别说这人这么一瞧还颇有几分姿色,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把自己当抱枕,也没有用自己的胳膊垫着头。

谢陵瑜眉头越皱越紧,他也不出声,就动了动胳膊,盯着青丘玦看。

果不其然,青丘玦微微睁开眼,见他这副表情还愣了一下,脸上写着无辜二字,自然的从自己头底下把谢陵瑜的手抽出来还给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谢陵瑜面无表情,手气的都发抖了,他一脚踹上某人的屁股,冷漠道:“起来,准备出发了。”

青丘玦似笑非笑的转头,阴郁的脸色一看就很不好惹,“这就是你踹我的理由?”

谢陵瑜分毫不让,学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阴阳怪气道:“怎么会,脚抽筋而已,别介意。”

片刻后,两人面色铁青的下楼,端坐在楼下的孙黔抬眸,埋头苦吃的孟毅也感受到了危险。

孟毅瞧着从楼上下来的二人,咽下一口粥,他等人落座,忍不住悄声问道:“云楼,你们昨晚没睡好啊?”

谢陵瑜脸色缓和了些,摇了摇头,“无妨。”

眼下还有要事在身,几人也没心思多说,他们离开客栈,按照之前说的轮换赶车,路上不停的话,两三天便到。

他们途径荒山,绕过水路,几天下来都憔悴不少,两个没受过什么苦的眼瞧着都瘦了,反观青丘玦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孙小将军也还算精神。

不过令他们比较在意的是,越靠近繁镇,人烟便越稀少,等他们终于到了繁镇前的一个村落,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了人烟,甚至房子的四周都生了厚厚的蛛网。

谢陵瑜心下越发沉重,这般看来,繁镇的瘟疫可能比他们想象的严重的多,几人强打起精神,终于在天光泛白前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小镇前的石碑上刻着两个字——繁镇。

他们终于到了。

镇上的大门紧闭,此时天还未亮,徒增了几分苍凉,他们停在门口,孙小将军上前叩门,里头立即穿来了声响。

“来者何人?” 里头的人喝道。

孙小将军朗声道:“陛下有令,前来救疫。”

门一下子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守门侍卫,他满面愁容,看见他们就流下眼泪来,跪下行礼,“卑职见过各位大人,如今形势险峻,请大人们救救各位父老乡亲!”

诸多看守的侍卫和当地官员闻讯赶来,为首的那个官员帽子都带歪了,见此情形将那侍卫推了个趔趄,骂道:“你杵在这作甚,还不快让大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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