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初五是贺聆和柏珩回A城的日子。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贺母特地找贺聆谈话,言语之中尽是对柏珩的喜爱,再三嘱咐贺聆一定要好好对待柏珩,临行前又拉着柏珩的手说个不停,直到贺聆催促她才依依不舍让柏珩上车。

贺聆看着母亲对柏珩这般满意,心里有些犯愁,最终没将他打算跟柏珩断了的事情告诉她。

回到A城后,贺聆在家休整了两日,初八开工他起了个早,没有像从前那般在离开时抓着柏珩腻歪个不停。

既然是要分手了,就不该再给柏珩太多错觉。

他穿好鞋一抬头,发现柏珩沉默地站在客厅处,正雾沉沉地看着自己,心里顿觉不舒坦,淡道,“我今晚有聚餐,不回来吃饭。”

柏珩没说话,而是三两步上前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还想深入,被他推开了。

他避开柏珩失落的眼神,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几天他们仍是睡在一起,无异于同床异梦,他也不再抱着柏珩入睡,甚至在柏珩黏上来时有意地背过身,虽然下一秒柏珩肯定是会从背后紧紧缠着他,但他并没有给任何反应。

不是不想提分手的事情,可只要他言语中有一点苗头,柏珩就立刻转移话题,看着柏珩小心翼翼的委屈神情,他许多狠话也都难以说出口。

贺聆是真不想两人最后闹得难堪的收场,故意冷落柏珩,让柏珩感受到他分手的决心从而主动离开,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分手方式。

他知道柏珩很不喜欢他外出喝酒,因此连着几天他都特地带着一身酒气深夜回家。

柏珩神色阴郁,明明不高兴到了极点,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而是当作若无其事,在他回家时任劳任怨给他煮醒酒汤,贺聆都不禁佩服他的忍耐能力。

在他第四次醉醺醺回家,柏珩主动上来给他脱外套时,他挣扎开,冷声说,“小柏,你不用装不在乎。”

柏珩默不作声又要上前,他侧身一躲,语气愈发不耐烦,“你要是受不了我这样,趁早”

“你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把那两个字放在嘴边,”柏珩似是忍无可忍,扬声打断他的话,眼尾发红地逼近,“我没有说要分手。”

贺聆能把好脾气的柏珩逼到这份上也算是一种本事,可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直视柏珩,残忍地说,“可我觉得腻了。”

柏珩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

他自个伸手脱外套,刚往前走了两步,柏珩突然像是被惹怒的野兽一般猛然从背后将他扑到沙发上,贺聆脑袋磕在沙发边缘,很轻微地嗡的一声。

他撑着手想要起身,柏珩却死死压着他,急促的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侧,柏珩声音犹如破碎的玻璃杯,喑哑道,“你再说一遍。”

就连贺聆都察觉到柏珩此时勃发的怒意,他皱着眉,忽而不太敢再出言刺激柏珩,只是无声地挣扎。

柏珩似是确认领地的动物一般躁动和不安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声音饱含迷茫与痛苦,“贺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贺聆心脏一麻,咬牙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不喜欢的时候比谁都薄情寡义。

其实在柏珩对他表现出过强的占有欲时,他就该狠心一点推开柏珩,何至于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分不了手?

柏珩沉默半晌说,“你这几天做这些是故意要让我知难而退,但我不会被你赶跑的。”

他松开贺聆,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沾了酒气的外套。

贺聆三两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抓住柏珩,又气又无奈,“小柏,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他知道柏珩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这么卑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贺聆的世界里恋爱从来都不是必需品,柏珩为了他做小伏低,实在不是理智的行为。

柏珩顺风顺水活了二十一载,是遇见贺聆后人生才被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何况,他向来都是一个隐性的偏执者,一旦坠入情网,就甘愿作茧自缚。

他琉璃珠一般漆黑的眼睛盯着贺聆,在面对贺聆的质问时,他甚至露出个出水芙蓉一般的浅笑,认真道,“可我喜欢你。”

贺聆因柏珩不合时宜的笑容脚底生寒,脑袋骤然响起柏良的忠告——

“他十二岁时养了一只猫,喜欢得吃饭睡觉都要抱着,很可惜,没多久那只猫就得病去世了,你猜他做了什么?”

“他把猫做成了标本,现在还摆在房间里,倘若你抱着玩玩的态度接近小珩,有朝一日你不喜欢了想要离开,我不介意柏家多一副标本。”

兜头一盆冷水,贺聆的酒瞬间醒了,猛然松开握着柏珩的手。

柏珩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动,继续说,“我爸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事情了,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贺聆很想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更不需要你说服家里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他感到不寒而栗,咽了咽口水,快步离开客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柏珩看贺聆逃也一般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面菩萨,半晌,才眨眨眼抱着贺聆的外套去清洗。

他看着不断旋转的洗衣机,看里头咕噜咕噜冒起来的泡沫,点开手机查看相册。

几百张照片,主角只有贺聆一个人。

贺聆不告诉他去向没关系,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得知,他对掌握贺聆的行踪上了瘾,这几日贺聆无论在哪里,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捕获贺聆的身影——进入公司时微皱着眉的贺聆、跟同事聚餐时言笑晏晏的贺聆、在酒吧里眼波流转的贺聆、居住楼下愁眉苦脸的贺聆。

贺聆瞒了他那么多次,他只是学着用贺聆的方法去喜欢贺聆而已。

柏珩欣赏着一张张照片,心里被诡异的满足感填充。

当天晚上,贺聆仍是背对着柏珩躺下,因为回忆起柏良的话,他一整个晚上都有点心绪不宁,在柏珩抱住他时更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跟柏珩相处近一年来,柏珩温顺可爱、乖巧黏人,虽然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的占有欲让他不耐,但总体而言是个挑不出大错的恋人。

他不觉得柏珩当真能做出将他做出标本这么骇人的事情,可到底不敢再拖下去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柏珩彻底跟他断了呢?

他正想着,发觉柏珩亲昵地在吻他的后颈肉,皱了下眉想躲,可柏珩抱着他的双臂像是钳子一般将他困在怀里,他根本无处可逃,贺聆干脆装睡,只是下一瞬,柏珩的手就伸进他的衣摆里。

贺聆顿时睁开眼,握住柏珩的手腕,“我不想做。”

柏珩置若罔闻,黏黏糊糊地蹭着他,他转过身,在黑暗中找寻那双润泽的眸,还没有开口就被堵住了唇。

柏珩很重地亲他,他被撩拨得有几分情动,但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推开柏珩,气喘吁吁道,“我不觉得我们现在适合做这种事。”

搂在他腰上的手一紧,他看不清柏珩的神情,正想从柏珩的怀里脱身,柏珩却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翻身压住他,再次粗重地吻了下来。

贺聆在身手和体力上绝对不是柏珩的对手,他努力地挣扎了一会儿,颓然地败下阵来。

他心想着就当最后一次温存,也就任由柏珩动作。

柏珩心里有气,动作罕见地堪称粗暴,贺聆疼得微微皱眉,一次过后,他趴在床上喘了会气,拍开柏珩想要下床去清理,刚爬出一步,柏珩就握住他的脚踝往里拖。

贺聆双目微瞪,柏珩轻轻松松从后压倒他。

他做梦都没想到柏珩会有这么强势的一天,在黑暗中手脚并用地扑腾,恼道,“小柏够了,你弄得我很疼,我不想做了。”

两人再次密不可分地贴合,贺聆闷哼一声,仰着脑袋大口喘气。

以往只要他稍稍哼一声,柏珩都会停下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几天真伤到柏珩了,今晚无论他怎么说自己不舒服柏珩都一言不发。

结束的时候,贺聆疲力爬到床头,啪嗒一声打开灯。

怒斥的话在见到泪眼涔涔的柏珩时变成无可奈何,他喘着气,“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才对,每次都是这样,做错事就哭,别以为掉几颗眼泪我就会心软。”

柏珩眼底一片水红色,沉默地接受贺聆的指责。

贺聆缓了一会儿,重重叹气,“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以后要是再敢不经过我同意就做,别怪我发飙。”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声,也没多少以后了。

贺聆忍着酸软慢吞吞爬下床进浴室清理。

柏珩默然地坐在床上,室内还有挥之不去的气息,却没多少暧昧气氛。

以往贺聆在做这种事时总会露出沉迷的表情,可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原来一个人前后差别竟能这么大?

再多的亲密接触都没能让柏珩内心的安全感回归,他咬了下唇,跟寻着肉骨头味道的大型犬一般跟进了浴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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