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不是我走丢的小狗么

池杏仿佛被雷劈中一样,突然悟了:

明堑作为天煞猛虎,幼年的时候就十分凶悍。花斑夫人也是个不会带孩子的,差点搞出血案。花斑夫人带明堑去巫师协会求助,当时还在世的老巫师自感无力,便推出了同样是孩子的白檀进行封印仪式。

虽然当时白檀还很年幼,但却是天才儿童,在老巫师的指点下成功地给明堑设下禁咒。白明堑的人格就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五年前,暗巫导致了黑明堑的出现。

那么在白明堑和黑明堑之前呢……?

那生于山林、凶悍无比的幼虎是……?

少明堑是最初的明堑。

他的记忆中断在被花斑夫人送去巫师协会的那一年。

等他再醒来后,就是在真白檀的庄园了。

少明堑刚醒来的时候,身体还是孩童状态,表情也比较懵懂——这让真白檀误以为自己能够操纵他。

但问题是,少明堑虽然年纪小,但绝不是一个好脾气的。更何况,他身体充满了蓬勃的力量——这是他幼年时所不曾拥有的。

这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突然拥有了核武器,后果非常可怕。

他的身体在三天之内迅速发育,从幼童长成了一个少年——到了少年状态,他就好像停止生长了一样,模样再也不会变得更成熟,但控制体内煞气的能力却越来越纯熟了,这让真白檀无比忌惮。

真白檀盯着池杏,嘴角勾起笑容:“你来得也正好……我正愁不知该怎么对付这个熊孩子呢!”

说着,真白檀摊开手掌,一团幽绿的暗火即从他掌心蹿出,反射出危险的幽光。池杏十分明白,这样的绿火十分恶毒,寻常妖兽碰着那是非死即伤。尽管池杏是黑檀徒弟,巫力加身,和真白檀恐怕也斗不过三十个回合。

说起来,池杏这个“黑檀大巫唯一在世的亲传弟子”也是水分十足,他并未真正获得黑檀的认可。黑檀大巫对他也是一脸“在外面不要说你是我教出来的”嫌弃。

不过,池杏还是从黑檀大巫身上得到了一个顶顶顶重要的法宝——保命传送阵。

池杏抬起手掌,默念法咒,黑檀在自己掌心留下的符咒便发出幽幽绿光,下一秒,一个传送法阵就在他脚下出现。

真白檀脸上闪过惊讶,似乎没想到池杏这只菜鸡身上居然有神级装备,等他回过神来,池杏已经消失无踪了。

“可恶!”真白檀咬了咬牙。如果说他之前只当池杏只是一只菜鸡狗,那么现在,他算是对池杏改观了。虽然池杏本人的巫力不怎么样,但身上却有各种各样的神奇利器——比如能够把自己的法眼都瞒过的易容面具以及顶级巫师才拥有的保命传送阵。

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普普通通能得到的东西。而池杏用起来的时候却一点儿也不爱惜,好像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小玩意。

“哼。这次我是轻敌了,下次可不会那么容易。”真白檀自言自语道。

他很快将注意力从刚刚的“小插曲”上转移回更重要的事情。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丝绒小袋子,小袋子拆开,里头是闪烁着瑰丽光芒的碎片——也就是巫族珍宝“天女的眼泪”的碎片。

真白檀不忿地想道:这样的珍宝在那只不识货的虎崽眼中竟然就是“一个球”。甚至说,还不如一个毛球有意思。

少明堑同意让真白檀发动大祭司将珍宝取回来,恐怕不是为了得到这个球,而是为了让真白檀亲眼看着珍宝被捏爆,这只性情恶劣的虎崽就能借此欣赏真白檀碎裂的表情。

真白檀嘴角咧起一丝阴冷的笑容:这只虎崽很聪敏,但可惜还是太嫩了。

真白檀闭上眼睛,拿起碎片割破自己的手腕,暗绿的血液蜿蜒而下,渗入一片片破碎的天女之泪中。

真白檀想要的,就是破碎的“天女的眼泪”啊……

池杏借着黑檀留下的保命符瞬息逃回黑檀老巢。

没有意外的,黑檀仍不在那里。老巢里空无一人。

但经此一役,池杏越发喜欢这个地方了——这里头随便一件东西都很好用啊。池杏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刮老祖宗的“遗物”——横竖他上供那么多钱给老祖宗,拿点遗物也很应该吧?老祖宗的东西还不是留给子孙后代的么?一家狗计较什么呢?

——池杏絮絮念着,念着念着,心念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老祖宗身无分文,刷的都是我的卡啊!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花我的钱!

也怪池杏现在钱太多了,最近屁事又多,没有心思查账,不然他早该想起这一茬了。

想到这个,他赶紧拿出手机查他送给黑檀的那张信用卡的消费记录。

好消息是,这张卡一直在被刷了很多天。

坏消息是,这张卡一直在被刷了很多钱。

这个刷的钱多到池杏怀疑老祖宗吸`毒了。

“咋回事啊?”池杏忍不住皱眉。

原本还想兴师问罪,但池杏看到自己一直在搜刮老祖宗巢穴的手,又心虚地摸摸鼻子:“算了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奉养老祖宗是我应尽的义务。”

池杏循着消费记录找到了一家超五星级酒店。

在该酒店的SPA会所高级包厢,池杏找到了正在用玫瑰花露泡脚的黑檀和白沅。

“你、你们……”池杏愣住了。

黑檀和白沅身上披着浴袍,正在享受足浴技师的服务。看到池杏来了,黑檀还很温和:“来啦,孙子。你也一起吧。”

池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恍惚着也坐下来一起泡脚。

“你们……”池杏想了半天,说,“不是在决斗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黑檀回答,“决斗也决不了那么久啊,身体受不了的。”

“是……”池杏的目光在神色平静的黑檀和白沅脸上打转,“那你们决斗的结果怎么样?”

白沅笑着回答:“两败俱伤。”

这其实也是在池杏的意料之内的,他们决斗的时候,一个身上有伤病,一个灵魂未复苏,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只是没想到,二人两败俱伤之后居然一起泡脚。

“那、那你们现在……”池杏讷讷问道。

黑檀很大方地回答:“我们伤重,身体虚弱,所以决定一起养生。”

“……”这听起来很合理呢。

白沅说:“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池杏想了想,目光落在几个技师脸上,欲言又止。

黑檀领会了他的意思,便说:“放心,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黑檀对技师们施加了心理咒术。

池杏这才放心,问白沅道:“巫师协会现在一直在找您呢!您不回去吗?”

白沅神色忧伤:“事到如今,我确实不想回去了。”

池杏愣了愣,算是明白了。当看到巫师协会藏污纳垢的一面后,白沅实在无法忍受。

其实,真白檀的事情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些年来,随着白沅年纪增长、阅历增加,看到了越来越多巫师协会的黑暗面。他一直隐忍,直到真白檀的秘密揭露,他才无法继续粉饰太平,便选择悄然离去。

“巫师协会的人恐怕会很担心啊。”池杏淡声说。

“他们关心的不是我,而是一把锋利的刀。”白沅无比清楚自己对于巫师协会的意义。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在巫师协会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一个“人”。这一点确实伤了白沅的心。

池杏叹了一口气,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一直和黑檀大巫养生吗?”

白沅愣了愣,还没开口,黑檀便截口道:“等我们恢复到全盛期,会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池杏脸上写满无奈:“你们就非得决斗啊?”

黑檀耸耸肩:“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池杏蹙眉,想了想,还是把少明堑与真白檀的事情告诉了两位大巫,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有用的建议。

听到池杏的话后,黑檀还是一脸波澜不兴、置身事外的淡然,倒是白沅神色变得凝重:“他竟窃取了‘天女的眼泪’?”

池杏点头:“不过,那个水晶球已经被少明堑给毁了。”

“不,”白沅摇头,“‘天女的眼泪’是无法被毁灭的。”

黑檀也微微笑道:“那可是巫族珍宝,你以为是豆腐渣?”

池杏怔愣道:“可是它确实碎了。”

“碎了的是水晶球,不是天女的眼泪。”白沅说,“那个水晶球只是一个载体,真正重要的是藏在水晶球里的诅咒之力。”白沅见池杏不理解,便继续解释,“水晶球是巫族自己制造的,只是一个容器罢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放在容器里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被放在水晶球里,也可以被放在一个篮子里,或者是一个碗里面。水晶球封锁了‘天女的眼泪’。当明堑打碎了水晶球的时候,也就是‘天女的眼泪’重见天日的时候。”

池杏悚然一惊:“那么说,明堑这么做,反而能让真白檀得到‘天女的眼泪’是吗?”

“不错。”黑檀截口道,“看来猫儿都不太聪明呢。”

池杏冷静地分析起来:“说不定真白檀就是故意这么算计呢……真白檀借助明堑的力量打碎了水晶球,这是要给‘天女的眼泪’换一个容器?”

“恐怕是。”白沅忧虑地说,“他或许会把‘天女的眼泪’注入到他的本命武器之中。”

“如果是我,恐怕不会这么做。”黑檀摇头。

白沅却问:“为什么不?这样能够将武器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黑檀笑着反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天女的眼泪’的容器呢?和‘天女的眼泪’融为一体,自己就是最强的武器了,这不是更好吗?”

白沅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池杏也震惊了:“这……这会怎么样?”池杏心中立即充满了对明堑的担忧:“如果他变强了,第一个就会拿明堑开刀吧!”

少明堑对真白檀的态度,池杏可是看在眼里的。真白檀绝对是个记仇的,一旦有机会翻身,一定疯狂报复。

白沅也很担忧:“这个很难说……”

“不会。”黑檀摇头,“明堑不会是第一个。”

“为什么?”池杏问。

黑檀解释:“太冒险了。”

池杏一怔,算是明白了:“明堑太强了,对吧?保险起见,他会在明堑跟前继续装乖卖好,私下找别的弱者开刀,等确信自己的实力足够了,才会对明堑开战。”

“开战?”黑檀笑了,“他这样阴暗的生物,怎么敢对全盛期的天煞凶兽开战?怕是会选择万无一失的偷袭吧。”

池杏愣了愣:“他是全盛期?你怎么知道?”

黑檀神秘一笑,似乎要卖关子。

白沅倒是替他回答了:“从天煞星的光芒可以看出。”

“哦……”池杏明白过来了,他前几天也从巫师协会那儿知道了天煞星,只是没联想到光芒和他的力量有关。

黑檀却道:“所谓盛极必衰,月有阴晴圆缺,天煞星也是一样的。我们会观星,真白檀也会。他应该会选择一个天煞星黯淡的日子动手吧。”

池杏越想越担心:“不行,不能让明堑被他害了……”

白沅宽慰道:“不必担忧。我研究过‘天女的眼泪’,大约知道怎么克制它。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够研制出克制它的武器……”

池杏期待地说:“真的吗?”

“当然。”白沅温柔地笑,使人顿感安心。

黑檀却道:“不过他只能帮你到这里,可不能参战。毕竟,他身体不好呢。但是,既然武器都做好了,交给天煞凶兽处理也是绰绰有余吧。”

“嗯,我想也是。”池杏对明堑的战斗力也是很有信心的。

池杏辞别了白沅和黑檀,便去联络虎鲸君。

虎鲸君那边也是十分焦灼,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天女的眼泪”被盗了,结合明堑失踪、大祭司被杀的消息,军部和巫师协会都想象到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强大又可怕的敌人。最让人焦虑的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敌人是谁。

池杏想说“我知道”,但还是忍下来了。

让巫师协会知道黑白明堑的存在不是好事情,更别提现在的少明堑性情难测,如果他和军部以及巫师协会对上,也不知道会形成这么灾难。

至于虎鲸君……池杏也不清楚是否能够信任他。

池杏跟虎鲸君报了平安,便从酒店离开。

他走得慢吞吞的,一路心思摇摆,不知不觉,竟走到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当路面腾起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雾气时,池杏才绷起敏感的神经,紧张地环顾四周。

“让我看看这是谁……”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池杏立即确认:是少明堑。

少年虎妖笑盈盈地出现:“这不是我跑丢了的小狗么?”

池杏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没有贴易容面具的真容。

不过,他倒不奇怪少明堑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了。他作为一只混血大妖,直觉都那么敏锐了,作为天煞凶兽的明堑,直觉只会更加可怕。

少明堑好像对池杏面容的变化一点也不在意,还熟稔地拍拍他的脑袋:“怎么这么不乖?随便乱跑,嗯?”

被少明堑的虎爪拍过的脑袋,头皮一边发麻。池杏泛起一种“我感动吗?我不敢动”的颤栗。

少明堑手指勾了勾池杏的下巴,就真的跟逗狗似的:“原来是长这样的呀……真可爱。你名字是什么?”

池杏僵硬地回答:“池杏。”

“答案错误。”少明堑脸色一沉,“你叫狗子。”

池杏的背脊僵硬:狗子,是少明堑给他起的名字。除此之外,少明堑不接受其他“名字”。

池杏出逃的举动和错误的回答算是扯了猫尾,引发了少明堑的愤怒。

少明堑目光变得冰冷,一手拎起池杏的后颈,不客气地给池杏戴上了一个狗项圈,狗项圈上还连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牵在少年柔软的掌心。

“看来,”少明堑幽幽说,“你欠缺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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