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晨光熹微， 紧闭的窗帘一丝光不透。
莫陌醒来的时候是懵的，睡眼惺忪。
没记错的话昨晚是太累了想要在桌面上休息一会的，这怎么就到床上了？
伸手在床头摸了摸， 没有手机， 再看床头柜，也没有。
莫陌闭上眼试图回忆， 可脑袋就像装满了浆糊， 什么都想不起来。
难不成.是贺汀？
他回来了？
昨天早上“摔门”离去，中午没回，晚上没回， 一整天没有消息，这太不像他的作风。
莫陌渐渐察觉， 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昨天那番话她也没说错呢， 不就是说开来提醒一下？
莫陌认真思考了一会， 最终得出来个结论， 贺汀这人骄傲， 也许他并不愿意把这件事说明白，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就难办了， 说都说了。
但她还得在这住四个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太僵不好，而且她本意也不是非要和他划个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
唉，那还得哄哄。
莫陌又想了几分钟， 迅速下床洗漱。
贺汀对早餐有种无法言说的坚持， 自从自己住过来从没拉下过一顿， 那今天她就动动手好了。
天刚亮， 屋子里灰蒙蒙的，仔细听还能听见楼下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莫陌开了冰箱，对着满满的食材发愁，犹豫要给他做什么，大早上的吃些清淡的好，那还是粥吧。
熬粥煎蛋，最后还削了苹果胡萝卜榨汁。
可能是榨汁机动静太大，莫陌一回头，果然看见个倚在厨房门口的男人。
莫陌粲然一笑：“醒了？准备吃早饭。”
贺汀没太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转变。
坐好后，莫陌进进去去，又是为他倒果汁，又是舀粥的，一反常态的殷勤，完全不是前天那个跟她说冷话的小女人。
他忽然想起昨晚她迷糊间说的那句话，所以，她是真觉得自己生气了？在补救？讨好自己？
贺汀心里划起笑意，面上不显露。
开口也很冷漠：“下周A大校庆，你要回去吗？”
昨天刘教授诚挚邀请，晚上刚到家电子邀请函就送到了他手上，他还没给明确答复。
A大校庆确实在这段时间，他不提莫陌都没想起来，不过像她们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毕业生也不常会回去。
但贺汀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缘由，莫陌就小心问：“你要去？”
贺汀喝了口粥，“嗯，建筑学院邀请。”
“噢。”
莫陌不知该怎么办了，他们学院又没邀请她，而且最近还要忙评选的事情，她哪有空。
她悄悄抬眸，看见他冰冷的眉目，心里犹豫不决。
过了会，再次小心翼翼问：“你想我去？”
贺汀放下勺子，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是要扮演恩爱夫妻吗？不是要在外人面前维持良好夫妻关系吗？当然要一起去。”
莫陌怔了好一会。
如鲠在喉，没错这些都是她说的。
她还以为他是不想提起这些，没想到贺汀这人这么小气，居然还拿这个来怼自己。
真是看走眼。
莫陌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杯果汁，咬牙：“那就去。”
贺汀唇扬起，又很快压下，再度冷漠开口：“周五下午，我去接你。”
“好。”
刚吃完早饭，周老师的视频打了过来。
莫陌示意贺汀，俩人坐到一起，接通。
“妈。”莫陌微笑着喊人。
周老师状态很好，神采奕奕，“吃饭没？”
“刚吃完呢。”莫陌问，“妈您最近工作怎么样？”
“哎呦别提了，这帮孩子闹腾地厉害，怎么说、教都不听，我以前教书的时候是从来都没碰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话是抱怨，表情一点不带忧愁，莫陌顺着她的话：“现在让他们分心的东西太多了，妈您尽力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那哪行，现在中午不休息好，下午怎么上课？留的作业在这里都不做，还指望他们回家能做？”周老师频频摇头，“还是小汀小时候乖，像个女孩一样，都不用人看着就自己乖乖做好作业，一点不用人操心。”
贺汀蹙眉：“.妈！”
莫陌转头看，男人一脸不耐，难得见他吃瘪，早上受的“气”都被周老师帮着给抚平了。
于是故意笑道：“像个女孩呀？”
“是呢，长得精致漂亮，小区里好多大爷大妈都会认错，哎呀我就老遗憾，要是贺汀是个女孩多好。”周老师眯起双眼笑，“将来我孙女肯定得更好看，你们抓紧的，早点生。”
“最好第一胎就是女儿，不然是个儿子，那说不得还得再生一个。”周老师又自己否定自己，“生儿生女妈妈都可以，看你们。”
莫陌笑意就这么僵在脸上，她不该提起这个问题。
这回轮到贺汀开心了，他垂首看身边愣住的人，眼角藏不住的欣愉，替她回周老师的话，“一儿一女最好。”
“是是是，这样他们有伴。”周老师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噢对了，说着说着都忘了，莫陌啊，你妈妈来找我，说今年过年晚，得二月去，你们两个的婚礼不能再拖了，得赶紧办下来。”
“我想着也是这个理，不然等你们过年回来再商量就太晚了，我跟你妈妈看了几个日子，等会给你们挑挑，你看行吗？”
莫陌又一次怔愣。
“婚礼的事也不用你们操心，我们来弄，你们到时候负责回来结婚就好。”
婚礼这事早就提过，她没忘，就是不怎么愿意去想起。
老一辈的人对婚礼很看重，在他们眼里，领了证都不算结婚，只有办完婚礼才算正式结成连理。
婚礼，等于昭告天下，俩人将要携伴走完后半生。
她和贺汀.
可眼下这种情况，好像没有理由不办。
莫陌仰头求助，她做不出决定，只能交给他。
四目相对，莫陌渐渐从他幽深的眸里看出了笑影。
然后他说：“妈你把日子发过来，我们挑一个。”
“行嘞，我这就发。”
周老师不知道怎么退出去发消息，直接挂断电话，几个好日子很快发到莫陌微信上。
他极为认真的在挑。
莫陌：“贺汀.要不.”
贺汀看过来，挑眉：“怎么？婚礼都不办算什么恩爱夫妻？”
莫陌：“@#%￥&；”——
本周内医院会派医务科的同事来检查，下下周一市里检查组再来，因此留给莫陌的时间不多。
简单的复诊都交给张俪，比较复杂的病人以及初诊莫陌才亲自上，剩下时间都在弄材料，也带了两个实习生帮着她一起。
张主任亲自发话，全科上下要齐心协力拿下今年的先进科室，因此没人敢懈怠，全力配合莫陌的工作。
第一天晚上贺汀问她回不回家，她说加班，晚上回去洗个澡就匆匆睡下，第二天早起上班，一到医院，贺汀发消息问她吃没吃早餐，刚走过早餐店的人只好返回去买了早餐。
到了晚上，他直接打的电话，莫陌还是说要加班，他沉默，半个小时后，外卖员给她打电话，说有外卖。
第三天仍是早起，没和他碰上，信息又来了。
莫陌估计着按他那行事风格，今晚还得给她叫外卖。
只是没想到，饭点时间到，他本人亲自出现在诊室门口，手里拎着饭盒，脸.很臭。
莫陌只觑了一眼，明天医务科就得来检查，她可没时间揣摩他的心思。
不过她正好也要休息会，就对两个实习生说：“你们去吃饭吧，把账单发我，别客气。”
两个实习生自然答应，看看贺汀又看看她，溜出门。
她顺手整理好桌上的材料，给饭盒腾位置。
同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不是个总吗，怎么这么有时间，天天关心她早饭吃没吃，晚饭吃没吃，现在还亲自送上门。
铁定是对吃饭有什么执念.莫陌一顿，想起之前周老师说起他小时候的事。
看来还真是。
贺汀走进来，把饭盒重重放在桌面上。
什么都没说，先看表，沉声：“几点下班？”
“估计九、十点。”
他攒眉，“我等你。”
“不用吧？我自己有开车。”
“坐我的，明天送你过来。”他自己挑了张椅子坐下，补一句：“到时候劳累过度开车出什么事还得我过来。”
莫陌一整个无语，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他愿意等就等好了。
“那你去车上。”他在这她工作不了。
“等你吃完饭。”过了几秒，“饭我做的。”
莫陌：“.”.
周四的检查顺利过关，医务科那边根据历年评选的经验给他们提了整改的建议，莫陌还得再修修补补。
周五早上贺汀送她上班，分别前看着她说：“要是还忙下午就不去了。”
莫陌真犹豫了会，但最后依旧说：“没关系，来得及。”
贺汀低声：“莫陌。”
她坚持：“真没事，要补的材料没多少了，而且我还有周末。”
贺汀没了办法，只能随她。
中午来接人，先吃了饭，莫陌以为直接去A大，他车一拐，进了商场，并且神情严肃地表示她穿得太素。
莫陌小声嘀咕，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贺汀这人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挑了件比较复古的长裙，贺汀觉得不够，又选了件保暖的毛呢外套。
莫陌没有意见，因为.他的眼光比她好。
到A大时校庆仪式还没正式开始，学校里到处都是年轻活力的学生。
今年不是什么百年大庆，是120年，办得也很隆重。
从停车场爆满的停车位就可以看出来。
俩人兜兜转转终于停好车，贺汀走到她这边，给她开了车门，绅士般伸出一只手。
莫陌疑惑，他用唇语说：恩爱夫妻。
她心里真的叹了好长一口气啊，无奈伸手。
路上，莫陌垂眸看向俩人交握的双手，下意识问：“我今天是什么角色？”
“你觉得呢？”
“优秀校友？”
“你们学院又没邀请你。”
莫陌觉得她问这个问题真是多余。
过了会，贺汀闷笑：“你今天是我太太，另兼优秀校友，等会跟着我就好。”
“噢。”莫陌也闷着声，“我等会得去找一下我老师。”
“嗯，我陪你。”
A大双导师制，单禅是她的校内导师，主科研，张主任是她的校外导师，主临床，两个老师对她帮助都很大。
礼堂正陆陆续续进人，贺汀出示了邀请函，学生将他们领进嘉宾席位。
一路上许多学生侧目低语，莫陌稍微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乖乖跟在贺汀身后。
典礼还有一会开始，贺汀寻到建筑学院领导所在，对她说：“我们先去跟刘教授和院长打个招呼？”
莫陌点头。
她细细想，俩人以这种身份同时出现在这种大场合好像是第一次。
心情莫名有点奇妙。
走到刘教授俩人跟前，贺汀松了牵着她的那只手，换到她外侧腰间，将人揽近，很是亲密。
官越大的领导越有亲和力，刘教授和院长都十分友好，“我们还以为贺总你不来了呢，这是莫陌吧？”
莫陌微笑，“是，见过两位教授。”
“真是巧呢，没想到贺总夫人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是单禅的学生。”刘教授往席里探了探，找到单禅，大声招呼了两下。
单禅看过来，莫陌示意：“那院长、刘教授，我先过去一趟。”
“哎，去吧，等典礼结束再一起吃饭。”
贺汀跟着她一起，单禅见到俩人时有些惊讶，莫陌介绍：“老师，这是我先生贺汀。”
贺汀伸出手，“单教授好。”
介绍完，单禅再次疑惑：“怎么过来了？”
不是大庆，医学院邀请的名额有限，他看过名单，莫陌并不在内，当然也不排除学生自发回来的情况，但没看错的话，刚刚是刘教授喊的他？什么情况他一时真没搞懂。
莫陌有几丝尴尬，看贺汀。
贺汀就解释：“我所在的研究所和建筑学院签了约，刘教授邀请观礼，我想着莫陌离校多年，顺便带她回来看看您。”
单禅哪还不懂，今天能被邀请过来的都是各自学院看重的人物，看来自己学生这个丈夫十分了不得。
不过.看着年纪也不大呢。
单禅确实许久没见莫陌，解决完疑惑就拉着人坐下叙旧问话。
单禅身边的空位只一个，贺汀只能先回嘉宾席。
这一叙旧就直接叙了半个小时，舞台上A大校长已经发完言，莫陌才弓着身子回到贺汀身边。
“怎么这么久？”
莫陌反驳：“半个小时哪里久了，我上一次见老师还是老师去年生日呢，多说两句怎么了。”
贺汀禁声：好吧。
台上轮到了教师代表发言，莫陌听了一会，“你等会要上台讲话吗？”
贺汀转头，低声笑：“你觉得你先生我有这么厉害？”
莫陌一窒，“.那确实没有。”
校庆典礼就那么些个流程，一个一个的发言，最后回顾校历史，给各种优秀管理者优秀教师、优秀学生颁奖。
学生发言时，贺汀本来想问她有没有上过台，一转头才发现她歪着头，双眼阖上，睡着了。
贺汀眼里现出心疼和愧色，这么吵的环境都能睡熟，这几天是有多累。
早知道就不带她过来了。
贺汀移了位置，离她近些，脱了西装外套盖在她腿上，随后将她不断往下掉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让她睡得舒服些。
这期间，她放在椅子边的手机不断亮起，一条接一条，贺汀怕有什么急事，拿过来看。
锁屏上不断弹出的是张俪的消息：【莫主任，你去校庆现场了呀！】
【图片.jpg】
【图片.jpg】
【A大团团的现场返图，你和贺大神一起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莫主任我没了。】
贺汀失笑，但他看不到那两张图，心痒痒。
莫陌还在睡，他没叫醒她，他身边同样是受邀来的嘉宾，估计也不太懂，只好发消息问刘教授：【刘教授，贵校的A大团团是什么？】
收到消息的刘教授：？
他也不清楚，找了学生才知道这是学校团委的公众号，学生帮他找出来，刘教授转了过去。
【多谢。】
贺汀顺着公众号找到现场照片直播，如愿看到那两张俩人的合照，一张是刚进门时莫陌紧张跟在他身后的照片，他当时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身后人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姿态。
另一张是俩人说话的场景，典礼开始后的会场声音大，说话得靠很近，而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奇妙，大家都知道俩人不是在亲吻，但照片所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张错位亲吻照。
身边人或在仰头看舞台，或低头玩手机，或交头接耳，只有被聚焦的他们，在一片热闹中，接吻。
氛围说不出的旖旎。
照片下的评论已经两千多条。
贺汀没有点开评论看，点了保存照片。
再把她膝上稍微掉落的西装重新盖好。
过了许久，台上流程终于走完，主持人宣布典礼结束，校内还有各种校庆活动，欢迎领导与学生们移步参与。
贺汀叫她：“莫陌，结束了，我们回家。”
原定的陪她逛逛学校和和教授们吃饭只能再推推。
没人应，他又唤一声，还是没有人应。
贺汀轻拍她肩膀，“莫陌？”
依旧没反应。
再俯身一看，那张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贺汀心一顿，伸手去探她额头上的温度。
烫得厉害。